主子和沈旖这段糊涂官司,赵奍是过来人,亲眼见证的,没人比他更了解,皇帝如今所烦所恼,也只有他能开解。
果真,听了赵奍这一通掏心挖肺的话,周肆拧起的浓眉舒展开来,向赵奍投去的眼神更为愉悦。
“让你去御膳房倒是屈才了,我身边能用的人总是不大如意,你回来帮衬赵喜。”
是起,是落,全在于帝王一念之间。
赵奍心内狂喜,但只微微表露,仍是诚惶诚恐地谢主隆恩。
待到出了屋,瞧见外头一脸忐忑的赵喜,他微笑道:“今后还请赵总管多多关照了。”
赵喜忙摆手:“哪里哪里,师父不嫌弃,我给师父当下手。”
赵奍却之不恭:“都是给主子办差,不分你我,不分高低,尽心就成。”
赵喜频频点头:“师父说得对,受教了。”
沈旖隐在皇帝寝殿里,金汤玉露伺候着,想不好都难,只是病体初愈,心情欠佳,精神也是恹恹,赵奍给她寻了不少民间逗趣的话本,也难令她展颜。
赵奍搜肠刮肚,不得其法,只能在吃食上更尽心,他是个举一反三的,脑子活,在御膳房那些日子也没白呆,几下子捣鼓,愣是被他做出了几道沈旖家乡的美食。
沈旖还未动筷,惠太妃先尝了起来。
家乡菜,多久没吃到了,这脆萝卜,愣是吃出了人间珍馐的感觉。
第68章 收拾 笑可笑之人
自己的辛勤奔波, 得到了太妃认可,赵奍眉梢都带着喜色,觑了一眼不是很开怀的沈旖, 用公筷又夹了几块到她碗旁边的小碟子里。
“这是长白山腹地种出来的萝卜,不说口感, 营养也是够了,止咳生津, 润肺清肝, 还能开胃, 夫人且尝两口,若是觉得酸了甜了,或是哪哪不对, 奴才再叫人去做。”
瞧着赵奍一脸郑重地问询沈旖,这态度比对着皇帝也不差了,惠太妃不由失笑:“她哪里懂真正的人间美味,小孩子脾性,贪鲜, 没个数。”
莫说赵奍了, 身为姑母,惠太妃都觉着沈旖这突然就来的小脾气有些过了, 她看着都嫌矫情, 也不知皇帝是如何受得下去。
反正, 她是不受的。
惠太妃屏退了赵奍,对沈旖直言道:“你所烦所扰, 我又何尝不懂,但既来之则安之,日子还是要过的, 你折腾自己,便宜的是那些想看你笑话的人。”
关于这点,惠太妃是深有体会,她走到今日,靠的不仅是运气,还有忍耐力。
沈旖只是沉默,对于惠太妃的话未置可否,夜里,周肆过来,二人对视一眼,相看两无言。
一个坐在床榻边,一个坐在桌旁,周肆握着香囊的手搁起又放下,望了沈旖好几眼,眸光复杂,几次欲言,又止。
沈旖亦不言,一眼扫过那香囊,许是男人经常握着捏着,下头垂落的彩线,稀稀散散,瞧着实在碍眼。沈旖实在想拿把梳篦,把那些线梳齐整了。
“你这香囊里头加了什么,朕闻着,格外心旷神怡。”周肆先开了口,
“加了岑草,川奈,雾松。”沈旖答得也规整,但也只有规整,不含情绪。
天子也有盲区,对药草也不甚感兴趣,听后唔了一声,便不再言。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
周肆再看沈旖:“你今日瞧着气色好多了。”
面上又有了红润的色泽,不同于高烧那种看了就叫人揪心的满江红,而是瞧了让人悦然的粉红。
沈旖思索了一瞬便回:“托皇上的福,好多了。”
一板一眼,规规矩矩,是没错的,但正是这没错的规矩,叫周肆听了反倒越发不适。
若是没那么上心,如今也没那么多顾虑了。
上了心,一切就变了。
周肆思绪百转,捏紧了香囊,轻咳一声:“夜里你多次喊娘亲,你和你母亲,当真是感情至深。”
沈旖觉得这话说得就怪:“母亲生我养我,事事为我打算,我自然感激惦念。”
寥寥数语再次把周肆要说的话又堵了回去。
这世上,谁人敢不听他的,谁人敢驳回他的话,偏这妇人,样样都做到了。
他还发不得脾气,不然心思郁结,来个伤风感冒,心疼的还是自己。
周肆嘴角挂着的笑有多冷,心里的情有多炙热,唯有他自己知道。
然而到最后,面冷的男人什么都没说,走到了床前坐下,抬手兀自脱起了胸前的盘扣。
沈旖瞧着男人,就那么定定瞧着,周肆瞪她:“瞧我作甚,还嫌不够闹。”
酝酿了半日,沈旖才道:“瞧圣上生得俊,连生气的样子都格外俊。”
周肆一怔,好一阵做不得反应。
沈旖瞧着她,又慢吞吞道:“越看越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