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想的是未雨绸缪,然而深知帝王性子的沈旖却是不慌不忙,帝王素来一言九鼎,何况又是钦赐的圣旨,世人皆知,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即便哪天男人悔了,想要收拾她,只要她立身端正,没有致命的把柄让男人抓住,他也不可能出尔反尔,打自己的脸。
周肆有多要面子,她比谁都清楚。
正因为太了解,所以沈旖一点都不慌,直到宫里又来人,这回不再是赵奍,而是赵喜。
赵喜礼貌寒暄一番,便问:“夫人近日可有掉过什么贵重的物件?”
闻言,沈旖认真想了片刻,总觉得赵喜意有所指,便也直白道:“这搬一趟家,难免会落下一些物件,就是不知,我想的,和赵总管想的,是否一致。”
赵喜亲见师父在沈旖这里栽的大跟头,从不敢小觑这样一个能被帝王放到心上的女子,如今听她句句滴水不漏,更是暗忖这位夫人了不得。
于是,赵喜不再卖关子,直言道:“不瞒夫人,近日有头毛发雪白的大狼闯入了宫里,听闻夫人在家中也养过这类的野物,这才前来求证。”
还用求证?布袋的来历,周肆都已经从表哥嘴里套得干干净净,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布袋现下如何了?”沈旖问得更直。
周肆身边能力甚多,兵器也厉害,布袋独自闯宫,就怕寡不敌众。
“夫人莫担心,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珍馐美味,这狼如今伴在皇上身侧,吃好玩好,怕已经是乐不思蜀,便是夫人亲自去叫,它也未必肯出来。”
几句话里,沈旖听出了几个意思。
布袋很安全,勿忧。
是布袋自己贪吃,不出来,不是他不放。
想了,自己进宫去看,别的,没得谈。
不说帝王了,便是寻常男子,这般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也是少有。
沈旖除了冷笑,也只有冷笑。
赵喜看她笑,心里无端有点慌,但主子的命令,也不能违抗。
“这狼毕竟有野性,私宅里养着,哪天出了事就麻烦了,唯有龙气聚集,帝寝之所,才能镇得住。”
话说再多,都是一个意思,沈旖也不想再听,随手就将做好的剑穗子交给赵喜,让他带回去给布袋玩耍。
赵喜把剑穗子握在手里,瞧了又瞧,小心看向沈旖:“奴才瞧这穗子,挂在皇上那把龙鸣剑上,倒是格外合适。”
就指着沈旖松口,他也好跟主子交差。
偏偏沈旖就不想松这口,为了避免赵喜阳奉阴违,她还特意写了封信,让赵喜一并带进宫。
回到宫里的赵喜心情不见轻松,反而更加沉重,把剑穗和信件一并搁到龙案上,赵喜便以给大狼准备吃食为由,火速退了出去。
布袋趴在屋顶晒太阳,瞧见赵喜从屋里出来,低沉的嗷了一声,饿了,要吃。
“知道了,知道了,大祖宗,可别叫了,会吓死人的。”赵喜脚底抹油,跑得更快了。
周肆一手捏着剑穗,一手拆开了信件,一目十行,看完后,冷冷笑出了声。
一个不值钱的小物件,当真以为能气到他。
周肆拉开抽屉,随手就将剑穗扔了进去,大狼从屋顶跃下,迈着矫健的步伐,气昂昂进屋。
人间帝王和山林霸主四目相对,周肆别开了眼,拿起折子,浑若无事地继续批阅。
布袋也没搭理尊贵的人间帝王,自己慢悠悠踱到窗边榻上,轻松跳了上去,转了个圈,找到舒适的位置躺下,一边懒洋洋舔着爪子,不时抬头看看桌那头龙气四溢的男人。
一人一狼,各自为政,不越雷池一步。
陈钊前来报讯,瞥到盘踞了整整一张榻的白毛大物,惊了一下,但很快调整了情绪,向帝王汇报西南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
“卫臻不想回?”周肆搁下了朱笔,抬眼看向陈钊。
“也不是不想,只是突然改了主意,说要在那边再逗留些时日。”陈钊用词甚是谨慎。
“为何逗留?所为何事?”关乎卫臻,周肆必要问个明白,不容有误。
陈钊顿了下,略有迟疑道:“听闻是与思慕雪有关。”
说到卫臻在西南的日子,当真是不太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腿伤才好,刚能自在行走,卫臻便急着要走,与家人,与尚未圆房的妻团聚,却又在这当口,与一桩百夷之间内斗产生的凶杀案扯上了关联。
尽管思慕雪极力做担保,可族中长老对卫臻仍是充满了质疑,甚至下了禁令,在他的疑点没有洗清之前,不许他擅自离开西南。
卫臻到底有无参与各部的纷争?答案自然是有的。
这也是他此行目的之一,将思家与南蛮各部族的嫌隙拉大,避免一家独大,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威胁到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