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学不回家在这儿晃悠什么?又欺负女同学是不是?给我赶紧走!”
“林杨你放开我,你要是再不松手,我就去告诉我妈,你妈都跟我妈保证过了,上次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你妈都跟我妈道歉了,你还敢拽我,你是不是想挨揍?!”
“什么你妈我妈的,你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我告诉我妈去’,你他妈要不要脸?!”
余周周听到林杨第一次爆粗口,刚才因为被那句话震住的神经终于慢慢复活。他们的对话让余周周不再茫然。
这个周沈然,就是那个人的儿子吧。
他们竟然在同一个学校呆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害怕“影响不好”,恐怕她的世界早就被这个男孩和他背后的人搞得天翻地覆了。
余周周背后的冷汗已经浸透了白色的校服上衣,她靠在窗台上,木然地看着林杨和周沈然对吼。
“林杨你管什么闲事?哈,我知道了,你喜欢余周周,是吧?”周沈然嬉皮笑脸地晃着脑袋,“你喜欢余周周,余周周是个野种!”
同样的称呼,从上一代人传到下一代人,鄙视与恶毒远比遗产更容易继承。
话音未落,林杨的拳头已经招呼了上去。
“她要是野种,你他妈根本就是多余的!”
林杨人生中仅有的两句脏话都贡献给了周沈然。他们打作一团,从楼梯上方一路滚到余周周脚边。
余周周只是沉默地站在楼梯间看着他们,一言不发。她冷冷地盯着地砖,眼睛里一丝泪光都没有。
林杨,打死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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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周周坐在座位上,微微脸红,看着林杨在他妈妈的训斥下向周沈然道歉。鼻青脸肿的周沈然想说什么,可是嘴张不开,只有小眼睛还在喷射着怒火。值班的美术老师在一旁打圆场,场面热热闹闹的,只有她自己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看着他们。
余周周觉得心里非常难受,也很慌张。刚刚那种愤怒和委屈交织的情绪让她无法控制地想要在林杨揍周沈然的时候大喊加油,可是只是木然地站在那里,却也没有阻止。此刻终于平静下来了,抬头看着冷冰冰的白色灯光,还有灯光下显得不那么真实的林杨与周沈然,她终于清醒了过来。
惹祸了。
余周周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用愧疚的神情望着低着头一脸倔强的林杨。林杨妈妈发了很大的火,在训斥林杨的时候,目光却时不时像刀子一样射向余周周。余周周低下头,盯着自己雪青色小皮鞋的带子,发现左脚的鞋带上出现了一条裂纹,并不明显。她紧盯着那条浅色裂纹,太过紧张和专注,一直看到后脑勺生疼。
“雨清你别急,我现在就带然然去去医院。我都快被我们家这个小祖宗气死了,这两天他跟我们也闹,跟他爷爷奶奶也闹,在家闹就算了,上个奥数班还欺负然然,我看这是得个奖给他显摆坏了,你看我回家不揍他的!……行了你也别上火,我现在开车送他去省二院看看,你先开会吧。”
余周周低头听着林杨妈妈的电话,很容易地推理出,林杨妈妈和那个女人彼此认识,说不定很相熟。
她此刻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心跳,大脑思维却异常清晰。
于是蒋川知道,于是凌翔茜知道,于是林杨……一定也知道。
所以很久之前,他们说,我妈妈让我离你远点。
余周周刚刚还在眼圈里转着的眼泪转瞬就干了。她抬起头,感觉到胸口的心脏砰砰地都要跳出来了,可是人却彻底冷静了下来。
美术老师在一旁打圆场打累了,就把战火蔓延了过来,“那个小姑娘,是余周周吧,来来来,过来,一块儿道个歉,要不是因为你,也没这么多麻烦,快过来把事情处理完了就算了。”
为什么要我道歉?!余周周站起身,终于鼓起勇气正视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记得林杨妈妈的眼神——她第一次见到林杨妈妈,就是她用饭盒里的西红柿鸡蛋连累了对方的宝贝儿子,林杨妈妈是个有教养却很护孩子的家长,所以目光里面的克制与责难互相抵抗,眼神极为复杂。
今天,她的眼神同样复杂,可是这一次,占上风的,明显是责难与怨怒。
低头息事宁人,还是拒不认错?
余周周第一次觉得很害怕,却必须挺直腰杆。
“跟周周没关系,都是我不好!”林杨仰脸喊起来,却没想到林杨妈妈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林杨一下子没了声音,自己捂住后脑勺低头咬着嘴唇,似乎在努力克制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