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呢。
考试波澜不惊地结束,被起哄说要肩扛大任的文科生洛枳最后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六道主观题,满卷子的空白,所有人都奋笔疾书,不会答的题也长篇大论,誓要乱中取胜,看花阅卷人的眼睛。
只是考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后门忽然被推开,两个戴着红袖箍的五十岁左右的女老师长驱直入,直直地走向倒数第四排坐在最外侧的一个卷发男生,动作利落地从他的桌洞里掏出一本书,摔在了桌面上。
男生的卷子留在桌面上,本人垂着头收拾好书包,跟着那两个不苟言笑的女老师离开了教室。
“他完蛋了,”盛淮南看向讲台,用很轻的声音说,语气中有些惋惜,“按规定,只要一次就没有毕业证了。”
惊心动魄的小插曲很快被大家抛在脑后。洛枳有些心慌,更加规规矩矩,写到手酸。
考场的前门被锁住了,考试结束之后,洛枳随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往后门走去,她低头专心系着外套的扣子,一抬眼就在眼前看到了郑文瑞,一张脸浮肿的白,在她看过去的瞬间转回了头,就在他们一群人前面,走得庄重。
一级一级宽台阶,一级一级迈上去,在嘈杂的人声中,郑文瑞的身躯晃在她眼前,好像一抬鼻尖就会撞到。
盛淮南却在这时候从手机上翻出一条笑话,伸到她眼前让她看:“我刚开机时收到的,你看!”
她翻了个白眼,他却笑出一口白牙,说:“目测了一下,还有七级台阶就结束了。”
洛枳听懂了,也转过脸朝他微笑。
下午盛淮南去上GRE课,洛枳拉着江百丽在她离校之前做最后一次大扫除。从她桌底下扫出不少满是灰尘的小物件,都是她平时大呼小叫到处找不到的。
洛枳捏着一盒还没拆包的万宝路问她:“你也不抽,有害健康,给你扔了吧。”
江百丽正蹲在地上饶有兴致地看一本刚扫出来的脏兮兮的言情杂志,头也不抬就“唔唔”地答应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大叫一声从垃圾桶里将烟捡了回来。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买的,虽然没怎么抽,也别扔了呀,多浪费。”
“你抽烟的方式才叫浪费。”
“就你懂。”
“本来嘛,”洛枳放下扫帚,“真正会吸烟的人,都是真的吸进肺里面,然后鼻子嘴巴一起吐烟圈的。你只是在嘴巴里面过了一遍而已。”
“你吸过?”
“我看电影的。”
洛枳这样说着,心里想到的却是洛阳。半年前的那个暑假,她结束了大学一年级的生活,而洛阳刚刚到北京安家落户。回乡的火车是洛阳去站台送她的,列车缓缓开动的时候,她看到洛阳低头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一口,吐出来,被风拉扯成一条白线。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洛阳吸烟,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里波涛汹涌,他没有看她,却和他的烟一起注视着铁轨的尽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静并不知道洛阳吸烟。洛枳也再没见过洛阳在她们面前吸烟,甚至从未闻到过烟味。
可他低头点烟的样子,熟练而自然,好像烟已经是他不离不弃的老朋友。
五点半,洛枳准时出门去三食堂,绕过门附近那个窗口排队买烧烤的人群,她停在了距离面包饼窗口几米远的地方。
张明瑞穿着上个星期她代许日清转交给他的外套,只露出一段黝黑的脖子。
她想起初遇的那天,在DQ(Dairy Queen冰雪皇后),他们看到邻桌夫妇抱着的十四个月大的小娃娃,张明瑞大呼可爱,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以后一定也会有这么招人疼的儿子。
洛枳当时用小勺挖着暴风雪,笑得邪恶。
“你可别找长得太白的姑娘啊。”
“为什么?”他果然愣头愣脑地追问。
“会生出斑马来的。”她还没说完就开始哈哈笑。
洛枳回忆起一幕幕,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盛淮南在面对无以为报的喜欢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
也许不会像她这样心软而酸楚。
所以才会有很多人因为这份难为而做蠢事,比如藕断丝连地“做朋友”——给对方渺茫的希望和无用的安慰,看到那短暂的缓解,自己也会减轻心中的愧疚吧?
她固然知道张明瑞未必需要她的同情,正如她拒不接受盛淮南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