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船的船娘不过十四五岁,脸蛋微红,眼睛黝黑明亮,从不忌讳笑起来合不合规矩,朗声笑开露出一口小白牙,很是可爱。相比之下,明妆倒觉得自己老气横秋了,因为不常外出,估计脸白的跟秦敏湛没区别罢。
怎么又想起他来了?一定是因为这个地方离他劳什子的什么鸟书斋太近的缘故。想起这个,又是一段吵闹的糟心事。明妆赶紧转移注意力,正此时看到大哥走过去,一把卡住和阿葵聊天的梦康的脖子,把他往舱里拖:“你小子,虽然我懒得管你,你也得差不离点。今天是陪明妆散心,不是让你溜裤裆里的鸟。”
“……哥,咳,我看明妆没有不开心,才走了神,和阿葵多说了两句话。”梦康急忙解释:“饶了我吧。”
梦庆转身问明妆:“你开心吗?”
看着梦康憋红的脸,明妆说不开心,梦庆就得把人扔湖里去。她微笑:“比家里舒服多了。”梦庆这才松开手:“比在家觉得喘气顺畅就成。”他来到明妆身旁,道:“哥一时也想不起什么应景的诗词,不过这里风景这么漂亮,也不用我多说,你看着看着,肯定就忘记烦恼了。”
经他提醒,明妆才想起来,自己在他们眼中还是因为孟家婚事泡汤而抑郁的闺中小姐。于是立即长叹一声来表示自己真的还很难过:“哥,都过去了,别说了,你也是好心。我都明白,只是以后别再对我隐瞒就好了。”
“那是一定的。”梦庆道:“其实你也不必烦恼,娘怕咱家的女儿过去受欺负,还让姨娘的女儿做陪嫁。幸好嫁过去的是明盈,否则让明舒给你做陪嫁,你受的不了吗?”
“你说,二姐会不会为难明舒?”
“明盈怎么对她,她都得受着。她到底是五姨娘生的,五姨娘活在母亲手下一天,她明舒就得乖乖的伺候嫡母的女儿。”梦庆道:“我想,她勾搭宁志安也不是没有缘由。宁家不算大富大贵,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的能力还是有的。她虽是庶出,但好歹有母亲的面子在,兴许宁志安还会娶她做妻。现在倒好,陪嫁做妾,还是在明盈手下,有她受的。”
“我想知道,如果她没有做陪嫁侍妾,你和娘准备怎么处罚她?”
梦庆坐到船舷边,瞭望远处的青山,漫不经心的说道:“让婆子教训她一顿,然后让卓小安把她领回家做老婆。”
“你是说卓叔那个儿子?把她许配给下人,你也够狠心的。”明妆目光随着波光粼粼的湖水荡漾,不多会便觉得眼晕。她扶着额头道:“我得回去坐会。”
“别的呀。”梦庆拉住她:“我带了渔具来,我教你钓鱼。一会阿葵载着咱们回她的湖心岛,让她爹顿给咱们吃。”见明妆默许了,朝舱里的梦康叫:“把渔具拿来,痛快点。”
梦康赶紧取了鱼竿过来,又因为没拿鱼饵被梦庆捶了两拳,明妆见他俩似是闹着玩,就没劝阻。大哥历来是把几个庶出兄弟姐妹当奴仆使唤的,只要不欺负的过分,父母都不加理会。便又想起了秦敏湛,心想,他要不是读书在行,指不定会过成什么样子。
梦庆装模作样的教习明妆如何执杆放饵,待说完了,站在一旁等鱼咬钩,过了一会,他先没了耐心:“怎么还没上钩 ?让梦康看着好了,等咬钩了再叫咱们。”
“我不觉得烦,你们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罢。”
“你真有耐性。”梦庆道:“我顶不住了,回舱里去了,等咬钩了,叫我帮你。”
明妆微笑应允。湖面如镜般的平静,在青山绿水间,似乎一切都是静止的,不染半点俗世烦恼。这时一尾大鱼探出嘴来,浅水环游,绕着鱼钩绕来绕去,就是不咬。明妆心里一急,鱼竿晃动,那鱼受惊摆了下尾巴,潜入水中不见了。
还是沉不住气。她对自己的缺点很了解,但了解未必改得了。
她记得秦敏湛最善于也最喜欢画山水,就连他深情挂念的韩氏也未曾给她留下任何的画像。他说过,人心善变,只有山水不变。让自己想想,自己听到这句话后,是怎么讽刺他的来着?好像说[的确人心善变,于是死人之心如赤金美玉,可存万年,对吗?]他听的出是讽刺他记挂亡妻,于是好像又吵了一架。
“唉……”自己说话那么呛,日子能过好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