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给他说了句台阶,领着人迈过去,问道:“现在呢?”
“现在,”牧芸瑾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愣了半晌说,“现在长大了。”
裴宁看了眼天边的淡云,轻声说:“人,总会成长的。”
以前凡事都有师兄担着,他害怕见人就可以藏在上玄阁整日不出门,但是……总要学会自己承担。
师兄他……该歇一歇了。
……
楚净川是第二日醒的。
他醒来之后,牧芸瑾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怕他做什么傻事。
不过,很快牧芸瑾就发现,师兄从始至终都很平静,似乎路修远跳下青峰山那天,只是他的错觉。
他低头正想着,结果一不小心,没看路,撞在楚净川的后背上。
他揉了揉的额角,才后知后觉发觉自己撞在哪儿了。只见他快速的后退了两步,十分惶恐道:“啊!师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楚净川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无事,继续向前走。
牧芸瑾看着前方的路,有些疑惑道:“师兄?要去哪里?”
楚净川衣摆在青草间扫过,只听他淡声道:“大泽山。”
“哦。”牧芸瑾继续跟着,走了几步倏然发觉不对劲,“啊!”
楚净川侧眸看着他:“你还要跟吗?”
牧芸瑾说:“师兄,你要回去?”
“嗯,”楚净川点了点头,“出来的也够久了。”
他说:“告诉裴宁,青峰山就交给他了。”
这话说完,楚净川就不见了身影,牧芸瑾独自一人懵逼了半晌,接着转身跑回山道:“裴宁!
“裴宁!”
“不好了!”
“师兄他逃走了。”
……
楚净川回到了大泽山。那里冷冷清清的,只有成堆的竹子作伴。
他搬了张美人榻放在院子里,似乎这样做,那个人就还在。
只是,他坐在书架上翻书时候,坐在小木桌前翻腾火炉的时候,透过窗户向外瞧,平旷的院子里,只孤零零的放着张美人榻。
榻上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大泽山没有四季。
终年被大雪覆盖着。
白衣仙人整日枯坐在美人榻上,看着阴沉天空,和偶尔飞过的落乌,眼神空寂。
裴宁和牧芸瑾来过几次,只是每次来,楚净川要不就是瞌眼昏睡,要不就是望着天空的一只鸟,一点雪出神。
裴宁说他的眼神是死的。
眼里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牧芸瑾摇了摇头,并不认同裴宁的说话,裴宁看向他,只听他认真道: “没有死,他只是短暂的失去了光。”
楚净川在两个人走后又陷入了沉睡。
梦中的大泽山在春天,门前还有路修远之前栽下的一棵白玉兰树。
白玉兰树斜伸着枝干,几朵晶莹的花苞抽了出来,只是眨眼地功夫,那花便绽开了花心,无叶无绿,摇曳生姿。
接着,他看到枝干上斜倚着个人,那人一身红衣,正弯着眼睛看着自己。
“师兄。”他喊道,“楚净川。”
是路修远。
他眼尾一红,朝着那人跑过去,只是刚触碰到那人的时候,红衣却消散了。
楚净川慌了神,却如何也找不到那人。
他疯了一样的找,眼睁睁的看着那满目的春色褪去,大泽山又被苍雪覆盖,最终落满了玉兰花枝。
他站在雪地里,望着满山的雪悲不自盛。双腿跪坐下去,云白长衫陷进雪里,满目疮痍。
不会回来了。
回不来了……
楚净川枯坐了一宿又一宿,任凭雪落了满身。
他的灵识陷入大雪天,等一个黄粱美梦,不愿意醒来。
他睡了一日又一日,分不清季节更替,分不清红尘往事。
直到某日,他的眼睛被修长又微凉的手捂住。
他听到有人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师兄,醒来了。”
路修远。
他默然睁眼。
只是眼前还是雪白一片,身前也并没有人捂住他的眼。
他眼神倏然变得孤寂又难过。
不过是梦而已。
不管凡人还是仙人,总要抱了那么一丝侥幸。
最终,也不过是南柯一梦……
他自嘲般的低头,刚准备再次沉睡下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向前看去,只见抬头地那一瞬,整个人却愣住了。
冰天雪地里,门口的那棵白玉兰开出了花。
楚净川心中颤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要跳出来了,他快速起身,胡乱的穿着鞋走了过去。
离近了瞧,只见那花瓣如玉挺立在枝头,带着几分傲然出尘,他伸手,刚想要触碰,倏然听到身后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师兄,那花难道比我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