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钰皱着眉头看着俞皇后。
俞皇后又道:“若是不熟悉的,拉拢不了,废了就废了,出不了头的进士多得去了,可你也说了,他与定安侯府相熟,你让蜀地给他穿小鞋,万一是个爱告状的,那位和他媳妇儿,两个都是饿狼,见了血就要咬一口肉。为了这么一个新科状元,毁了你在蜀地的安排,才是得不偿失。”
朱钰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冷声道:“母后怎么今儿一直灭自己士气,涨他人威风?我会怕霍以骁?”
“不是说你怕他,”俞皇后柔声细语,安抚朱钰情绪,“而是不值当,地方上做官的状元郎,杀鸡焉用宰牛刀?”
朱钰不说话。
俞皇后又劝:“沈家败了,先前的案子看似都了解了,可母后始终担心会有变化。那林场老头儿还留了香火呢……”
“他敢?”朱钰急道。
“死人才不会说话,”俞皇后按住要跳起来的朱钰,“活人,要么为名、要么为利,要么就是见不得人好,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谁说得准?
依我看,钰儿还是得把那人看在眼皮子底下,以求平稳。
至于其他的,与蜀地三司密切了就好,不用去管那状元。
等明年,老三和那位前后脚要行冠礼,皇上认不认、怎么认,回头冠礼怎么办,全是火药、一点就炸的事儿。
唐昭仪那儿,为了老三挑正妃挑得都快魔怔了,到时候,皇上一旦有个高下区别,她第一个要坐不住。
钰儿你不用着急,他们杀他们的,我们现在稳扎稳打。”
俞皇后太了解朱钰的性子了,说话尽量稳着他来,苦口婆心劝了一刻钟,总算把朱钰说通了。
见朱钰不再琢磨着要去为难一个状元郎,俞皇后的心也慢慢平了下来。
她不住和自己说,就像劝朱钰的一样,眼下他们母子不占上风,就更需要踏实走每一步,决不能急躁。
越急,越容易出事。
哗啦啦的,外头,大雨倾盆而下,一扫暑气。
俞皇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招呼着人摆桌用饭。
如此大雨,朱钰也不好走,便留下来陪俞皇后。
雷雨来得及,去得也不会太迟,不过两刻钟,天又慢慢亮了起来。
朱钰这才离开了中宫。
地砖看着平坦,却也有几处积水,朱钰走得很快,一不小心,叫水溅湿了鞋面,他恼得直皱眉。
刚在俞皇后那儿,未免唠叨,他才顺了母后的心意。
此刻,也不晓得是不是积水的缘故,把他心里的那点儿烦闷又给激发了出来。
他忿忿想着,只要江绪识时务,他倒是可以不管。
要是江绪一位中了状元,就能在蜀地为所欲为,那,蜀地的那些老官员们肯定会让他知道厉害!
至于翁奉贤的那个儿子……
母后说得也有道理。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这一场雷雨,让闷热了好几天的京城,迎来了一阵凉爽。
千步廊东侧,翰林院里,依旧亮着灯。
姜翰林背着手走出来,迎面遇上了霍以暄:“还没有回呢?”
霍以暄笑着拱手行礼:“光顾着整理书册了,等回过神来,已经下雨了,就没有走,等雨停。”
姜翰林颔首,问道:“来这里做事,还习惯吧?”
“都还习惯。”霍以暄答完,想了想,又问了几个日常做事时的不解之处。
姜翰林摸了摸胡子,耐心与他解答。
霍以暄思路快,领悟得自然也快,等解惑完毕,也就告辞回了。
姜翰林看了眼天色,亦准备回了。
覃柏从另一头走过来,看了眼霍以暄的背影,又与姜翰林行礼。
“你也还没走?”姜翰林问。
覃柏道:“那几位新上任的编修、检讨,一个比一个刻苦勤快,下官这么个’老油条‘,不赶紧在油锅里多滚一滚、热一热,哪里还有脸面呀。”
这话说得俏皮,倒也不是光逞了嘴皮子。
覃柏作为侍讲学士,在翰林院里也有好些年了,学问上自是有一番见解。
只是,学海无涯,人外有人。
霍以暄作为霍家子弟、一身矜贵,都还这么努力用心,覃柏苦出身的,岂能因着虚长了些年岁就原地踏步、吃老本?
得更下苦功夫,才不会被年轻人后来居上。
姜翰林听了,哈哈大笑:“甚好、甚好。”
覃柏笑着道:“打趣归打趣,不得不说,霍大人教儿子教得很好,会念书、又不念死书,性情亦开朗和善,无论是做同僚还是当晚辈,都十分讨喜。”
“这倒是,”姜翰林道,“我听说,霍家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别人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他们霍家,儿子成了抢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