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并不是从进入这个世纪以来才开始承受这样的痛苦,在梭罗生活的十九世纪已经是如此。他认为十九世纪的农民,被生存的压力限制在几十英寸的耕地中,隔绝的知识流和信息流阻碍了他们行走的步伐。农民的围城,来源于物质生活的局限,和精神的匮乏。所以他们习惯性地从一出生就开始掘好坟墓,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生而不知其所往。二十一世纪的我们,每天被谎言、阿谀,和竞争所包围,我们花了更多的时间去与别人比较,我们花了太多的时间在旁观他人的生活,而没有专注在自己的身上。从此,网红的直播,和编纂好的明星形象,像潮水一样把我们淹没。这种无关紧要的旁观,恰恰可以麻木自我对人生的检讨。我们对自己的生活和时间,同样不真诚。在地铁上,所处可见的是在拥挤的人潮中,艰难地拿着手机,或歪着头,或扯着脖子,双目炯炯地盯着屏幕的人。我们依赖的不是手机,而是手机带给我们的,能够缓解无聊和无所适从的安全感。我们为何会变得无聊和无所适从,是因为我们迷惘。
迷惘,似乎是一个非常笼统的词汇,很多人用它来形容青春。但这并不仅仅是青春期的一种状态,更是很多人从生到死的一种状态,所谓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大抵如此。简单来说,迷惘即理想和现实的桥梁发生了巨大的断裂。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在两个时期,一是从懵懂无知的孩童开始成长为有独立人格的青少年;一是由勇敢无畏的青年成长为独立的社会人。前者便是我们常说的青春期,这个时期可长可短,因人而异,发生的时间也没有一致性。比如大多数00后的青春期要比80后的青春期要早得多了。青春期的迷惘所有人都会经历,也都会成为过去。这个时期的迷惘来源于三观的确定,大部分人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会在这一时期稳定地确立下来。在此之前积累的生活和学习经验,会对三观的最终形成有重要的影响,除非日后发生极其重大的变故,否则人的三观很难再次转折。我们开始渐渐抛弃长出翅膀飞上天空的理想;我们开始慢慢懂得生老病死的人生循环;我们开始区分哪些是童话故事,哪些是现实生活;我们开始学会用理性思考问题,而不是用感性来反抗生活;我们开始面临分离,面对选择。这时,理想和现实的界限已经逐渐清晰起来。青春期的结束,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模仿时期的终结。人,已经有了一套自己潜在的原则和体系,等待日后加以完善和丰富。
后者则是我们大部分人正在经历,甚至穷尽一生都在经历的时期。我们必须,也不得不成为一个生活在社会中的人。这个时期的迷惘来源于我们对自己的质疑。我们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在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们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我们开始怀疑自己的理想;我们开始发现自己和理想分道扬镳;我们开始发现自己能控制除了欲望,没有其他。这时,理想和现实的桥梁彻底断裂,所以我们无从适从。很多人发现,以前不如自己的朋友现在过着更加幸福的生活;更多人发现,以前所设想的完美蓝图现在根本无从下手;大部分人发现我们其实都只是默默无闻的普通人,这种普通和平庸极大地刺痛了我们的自尊心。我们开始自我怀疑。这种怀疑,让我们更加无法面对和剖析真实的自己。为了逃避,围观和旁观成了最好的解决方法。
但事实上,想改变这种现状,我们先解决的便是刚刚提出的两组问题。第一,我们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在过什么样的生活。想回答这组个问题,首先需要明确的一点是,人生而平等,每一个人都需要尊重。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些定义是社会添加上去的标签。如果被这些标签一叶障目,我们或许永远也无法享受到平等的快乐。平等不仅是法律和政治上给予的自由,更在于人能否抛弃外在的形象,一视同仁地看待相同的本质。无论是希腊神话中丢卡利翁和皮拉丢下的石头,还是中国神话中的女娲造人时扔下的泥土,他们创造人类时,我们的本质是相同的,无异的。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人们有了不同的职业,甚至阶级,阶级在政治统治中更迭着,分化着,同样也相互作用。我们必须明白,人类社会也正像一个时刻运转的机器,从他诞生之初,每一部分都有自己的功能和作用,我们需要每一个部分,否则,社会这个机器就会失效崩溃。人无高低,只是分工之异。我们需要农民,因为他们给予我们粮食;我们需要工人,因为他们给予我们资源;我们需要资本家,因为他们控制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