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什么都没问,关于逃亡、关于金钱,关于何汀和这个家不可调和的关系,没有一个人提起来过。
何晏生一路拉着她的手,睡觉也没松开过。
何汀记得清楚,哥哥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紧紧抱着她,他声音温柔,带着失而复得的感慨和庆幸。
“听听,对不起,是哥来晚了。”
何汀更记得清楚,她当时没有出声,她不想说话,心里也没有丝毫感动。
你当然来晚了,你不知道我这半个月经历了什么,我生不如死。这周围的人都带着丑陋肮脏的表象,他们伪善恶毒,满口獠牙,时刻准备把猎物撕咬的体无完肤,而我,就是那个不幸的猎物。
回家以后,在快开学的那段时间,何汀每天在黑暗里咬牙切齿的和自己谈判,指尖能把手心掐出血来,才勉强说服自己从头开始。
回到现实。
幸好,从一开始就决定和曾经的自己切割清楚。
幸好,她用两辈子的心智决定学会善良和原谅。
何汀这一世,吃了同样的苦,却避免了一场更为可怕的灾难,心存善念和饱含恶意,果然会走上不同的路。
何汀发现何书有些不对劲。
她对何晏生的感情,深刻暧昧却有距离感,因为长期没有在一起生活还在慢慢摸索。
可是何书不一样,她从小看到大,之前因为家庭巨变他性子沉了许多何汀就在担心,努力让自己变得更活泼来多给他正面影响。
和哥哥的事瞒着他也是这个原因,前后缘由曲折,她不确定一下子让他消化这么多信息会不会更刺激他。
而这段时间,何书的话更少了,三个人同行,他的话由原来的少却有问必答变成单纯的字节,“嗯”、“哦”就应付了,甚至是干脆先走,何汀总想找机会和他聊聊,可每次刚开头他就找借口跑,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那个,我开学想住宿舍。”吃饭的时候何书说。
“怎么了,忽然要去住宿舍?”何晏生问。
“不行,离家这么近,不去。”何汀的声音同时响起来,两人语气一个商量一个不容置疑的拒绝。
“我成绩不算好,去上早晚自习。”
“那也不行,开学我们早上再早一点,晚上我给你补。”何汀抢在大哥说话之前,又一次拒绝。
“我就住校,开学就申请,你们要是心疼钱我星期天去打工。”何书低头吃饭,头也不抬。
“屁,”何汀想摔筷子,听到那句“心疼钱”她顿时火气就冲到了脑门上,可是在何晏生面前生生忍下了。
对这个弟弟,她这辈子可是当儿子带的,从来没心疼过一分钱。
她恨不得扒开这货的脑壳给他灌点上辈子的记忆,让他看看,以前没拿他当人的时候他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样的,现在上天了。
“你住过校吗?住校生两周一次假,你衣服怎么洗,怎么换?”她把筷子彻底放下,控制了力道还是发出不小的声响。
接着说:“八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你有洁癖你自己不知道?你连洗澡都是问题,学校饭你能吃饱?夜里饿了怎么办,你以为住进去老师能让你说走就走?开学就高二了,你再因为这些事耽误学习......”
“我自己洗,自己解决,不用你管。”何书打断了她的话。
她很少这么喋喋不休的争论什么,她以前总是笑着听他说,斗嘴玩笑向来由着自己,何书知道她是不放心,可是从她嘴里重复这些她做了这么多年的事,他没来由觉得更烦躁。
为什么你就要做这些呢,你也是个女孩子,如果不是在我们家一定也是被捧在手心养大的人,为什么一定要牺牲自己照顾别人?再说,能照顾多久呢?一辈子吗?怎么可能!
也许是这句“不用你管”终于引爆了**,何汀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双眼睁大,一脸的讶异和愤怒。
“贝贝,刚才那句话,你重新说。”她盯着何书,其实这个名字一家人在何书长大以后很少叫了,只有何汀还会经常喊。
“重新说也是这一句,不用你管,你又不是家里的保姆,你还能跟着我洗一辈子衣服?你要谈恋爱吧,要结婚吧,我还不是要自己学,早晚都要自己来,你多给我当两年保姆有什么用?”
何书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完第一句就低下去,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认输,他一定要搬出去,再和她整天呆在一起他就要疯了。
“贝贝!”何晏生在听到保姆两个字的一瞬间呵斥出声,但是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何汀都听到了。
“对不起,我不是不想看见你,我就是太想看你才要走,我觉得恶心,看到你我就觉得自己很恶心,我做了很多怪梦,我得离你远点,姐,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