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千心领神会,是以和阁主各自架着夷姿的胳膊迅速往酒楼而去。
酒楼大厅一角安放了座八尺高的屏风,口技者坐在屏风后,隐隐约约能窥探到那口技人身前摆放的桌子、扇子和醒目。
待客满,屏风里醒木一拍,全场立刻安静,大家屏息凝神,专心听动静。先是妇女呵欠伸懒腰之声传来,随后响起婴孩哭闹之声和丈夫被吵醒后的责骂之声,交织在一起十分热闹。忽的一人大吼:起火了!瞬间妇女孩童丈夫邻居街坊大声呼喊,中间夹杂着噼里啪啦烈火燃烧的爆裂声,房屋倒塌声,呼呼风声。
华琚饶有兴致的观看着在座宾客被吓得变了的脸色,而碧千窝在她的怀中只管瞪着眼睛继续聆听,夷姿亦是听得津津有味,沉浸其中。
在满堂喝彩后,她们一脸意犹未尽走了出来,商量着下一次还要来。
大抵是他们三人的面色太过兴奋,衬得迎面走来的容鹤脸色不佳,没了往常那如春风拂面般和煦的笑意。他蹙着的眉头像是明月清辉不经意间沾染了几丝凡尘风霜,看得人打心底生出了些许叹息和不忍。
华琚抱拳慰问:“容鹤,好巧好巧,许久不见,怎的脸色有些苍白?”
容鹤望着她,垂眸道:“阿琚,能否借一步说话。”
夏末秋初,名都上空丝雨纷纷,远望城墙草色依稀连成一片,走近看却是稀疏零星。
第一百六十六章:桃花四开良宵影2
夷姿和碧千歇在一处茶舍内,容鹤变幻出一把油纸伞与华琚比肩走上城墙。
华琚瞅着容鹤君正经的神色,想着他向来都是如清风明月般坦坦荡荡,这次却是孤身前来似要与她密谈些什么,忽的有些久违的兴奋,遂笑着问道:“何事?”
容鹤笼罩在淡淡轻愁中,轻声道:“远远见着你面色喜悦,见着我依旧有着笑意,可我觉着你笑得勉强,见你违着本意,我深觉着愧疚,是我不好。”
华琚听得有些迷糊。
但她晓得容鹤平日里安静少言,可一旦谈论起来,其话中含义则会七拐八绕一番,需得旁听者细细思索才能明白几许,这是她在赵庄悟出的道理。
不晓得他这番话是拐了几个弯儿说出来的,华琚就照着原来的路数顺着他的原话重复一番,免得惹出笑话:“本性是勉强不得的,毕竟违背本意身心都会感到痛苦。”
约莫是她表情到位,容鹤复又低头很是诚恳的告罪一通,让华琚更加茫然。
他们走到城墙边,容鹤望着下方不言不语,身形在细细雨幕中显得落寞孤寂。
华琚亦望着远处沉默不言,静静听着绵绵春雨落下时彼此缠绵的“咻咻”声,想起他们在赵庄求学之余总爱在初春的时节登上红烛盏盏的歌楼中听雨,别有一番滋味。而今看着蒙蒙细雨,连划过上空的孤雁都在阵阵哀鸣,这可真是又有另一番滋味在其中。
容鹤忽道:“阿琚的性子如山雪一般纯洁,容颜若云月一样光明。”
多少年的悲欢离合后,容鹤依旧秉承着当年在赵庄内“不言则以,一言惊人”的纯良品性,实在难得。
只是这贸贸然的夸赞之语砸到她的脑袋上着实叫她难以舔着脸受下。
见着华琚诧异睁着眼睛,容鹤启唇一叹,叹息刹那间没入微风之中:“丹穴凤君与仙宫殿下......阿琚心中若是难受——”说到此处,他的脸颊飞了两片淡淡红霞,一双如秋月般的眸子定定看着她,“我愿陪伴在你身旁。”
看着他从未有过的羞涩之态,听着他真诚坚定的关怀之语,华琚心下却有些犹疑不定。他这是含蓄的表露男女间的心意呢还是委婉的表达昔日的同窗之谊。
不过很快华琚就想明白了:容鹤向来是个清心寡欲的修仙者,百年如一日的过得平淡如水,想来是头一遭表达些关心之情有些没拿准好情绪罢了,才说出这句着实让人有些不晓得怎么回复的暧昧言语。
应该体谅。
想得通透后,她甚为洒脱一笑:“多谢容鹤好意,我与那凤君迁早就泾渭分明了,心中并无半分怨念,无妨无妨!劳烦你挂念,多谢多谢!”
春雨仍淅淅沥沥下着,绵延不断似要让天地接连在一起。在雨幕的笼罩下,名都群山迷迷茫茫,若有若无。
山脚下刚生长出来的幼芽浸泡在泠泠溪水中,秦苍内的条条小路被雨水冲洗得一尘不染。苔藓的碧绿痕迹似乎在一夜之间就长到了台阶上,青葱的小草映入亭内的卷帘里。
华琚慵懒地躺在榻上,一手捧着杯云雾茶慢慢咂饮,一手握着允十从紫薇琅嬛楼里偷带出来的书册继续细细浏览。
没错,虽然他们走得匆忙,但允十还记得将没有看完的书册拿回来,说是万一有意外之喜云云,华琚十分满意,暂且放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