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莹这同事是位直心人,知道她的境遇,便立刻将那八百元钱给了她,又请她在饭店吃了顿饭,算是饯行。韩莹很感动,竟落下了眼泪,与他一同回来后,将自己那留下的家什一一交待与他,然后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按在他手心,扛起背包道:“我这就走了。”说罢扭头便走,眼泪止不住簌簌地落下。同事见她可怜,又见已是傍晚,赶忙锁了门送她去火车站。临上车前,韩莹忽地想起件事,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他道:“大哥,你是好人,我不想欺骗你。如果房管所有人找你的茬,你就将这封信交与官都成。信封上有名字,你千万得记住。平时不准看。”同事明白,很诚恳的样子,点了点头。列车就要走了,韩莹上了车,站在门口向那同事招了招手,再远远地眺望了一眼城市那深邃的夜空,便一扭头转身进去了,放下包,爬在座位上默默地流泪去了。
都成心里盘算着等韩莹将那亚纳发回来,自己就又要发财了,想到这,心里便乐滋滋的,看着什么都可爱。他一人站在院子里,悠闲地哼着小曲,却见可勇从外边逛了回来,便想起他托付之事,便道:“可勇,你这整日里像旧社会里的落泊妓女一样,悠荡啥哩?”可勇笑道:“还生又不在,连个下棋的人都没有,坐在所里还不把人憋死?”都成道:“我这会儿也没事,就再去化工厂找一下李厂长,看能不能把你那事办了。”可勇一听他又要为自己跑事,便赶忙递上香烟敬他一支。恭敬道:“官所长,那你就赶快去吧。我在家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官都成先来到厂办找到李以行,得知李厂长在,这才去见。李厂长见他来了,便笑道:“你今天来,是不是又说你那同事的事?”都成递上烟“嘿嘿”一笑道:“怪不得你能做了这厂长,原来如此的料事如神。”李厂长吸着烟,请他坐下,两脚搭在桌子上,笑道:“中午,让以行请咱俩喝酒,他刚领了三百元的奖金。要不是你,他能来我这厂里工作?”都成听罢,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认真地说:“以行就要结婚了,正等着钱花。这三百块说不定早已安排出去了,你这不是为难人家吗?不如打电话让我那同事来管了这顿饭。”李厂长听了指着他道:“你可真会钻空子。我不吃你同事那饭。要来就是下车间那活,没啥商量的。”两人正说着,李以行推门进来,见都成还在,便笑道:“我猜着你还没走,走时见我一下,给婷婷捎件东西。”李厂长不等都成答话,便坐正身子,插话道:“以行,我俩说好了,中午咱三人喝酒,你做东。”李厂长的话,以行哪敢不听,立刻点头道:“那没问题,你俩先坐,我去将我那手头的活做了。”说罢便去。都成道:“平时你总是忙的不着面,今天难得清闲。”李厂长叹了口气道:“现在这私营企业与国营企业争饭碗争得厉害,厂里的效益远不如从前了,我这几日正在想法子,如何扭转这局面。要是国营的争不过私营的,那多丢脸。我这么大的厂子到时在小河里翻了船,咱这市里的杰出青年不是没脸面了吗?”都成见他说完话,脸上竟显出些忧愁来,便劝道:“不用怕的,你是天时,地利,人杰三者全占定了,哪有不胜之理?天时吗,是产品销售顺畅;地利吗,是市里的明星企业;人杰吗,领导大加支持。”李厂长听了,笑道:“都成,想不到你还会这么奉承?凭这本事,将来混他个一官半职不成问题。”说罢,“唉”地又叹了一声气道:“企业难干呀,上边的婆婆实在是太多了,我粗略地算过,一年下来光为领导报销差旅费、饭费、燃烟费就三十万。你说还挣什么钱呢?还能算是人杰吗?”都成道:“照你说的那样,你再别为人家花点钱?不管着你,那要那国营二字有何用?”李厂长一听,见都成竟和自己不在一条道上,便摆手道:“不争了,不争了,你不懂,在和我瞎争。”这时李以行推门进来了,请他俩走。李厂长站起身子道:“我说着玩,你竟当真了?既然来请,那就去吧。”说着便拉了都成一块去。都成有心计,赶快去财务科去叫柳萍,却见门锁着,一问才知娘家有事回去了。便略带遗憾的样子,扶了李厂长一道下楼。李厂长这人也知道以行没钱,便只点了简单的四个菜。以行知道他为自己着想,便道:“李厂长,你别见外,再多点几个。既然来了,就吃个痛快,心疼那钱干啥呢?”李厂长不听他的,坚决不让上菜了,要来啤酒与都成吆喝着划拳行令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