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长姓王,正斜靠在床上对都成讲他在部队时的趣事。这时工地上一位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来找他,说是砂有问题,含土太多。王工长听了立刻起身前去查看,不一会儿便回来。他显得很生气,脸色竟然有点儿青,对都成严肃地交待道:“今天这几车砂是那姓董的送来的,一会儿再送来时你就给他退回去,告诉他,前几车也作废让他拉回去,他这砂含土太多,没法用。”官都成听了,当然气愤,敲着桌子道:“这老董真差劲,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怎么尽干缺德事,这不明白着砸他自家的买卖吗?等他来了,撕了这合同算了。”王工长听罢,点着手指说:“就得这样,砂多得是,咱不能因此而出现质量问题,反而砸了咱的饭碗。”他说着便又要往床上躺,忽听工地那边吆喝,朝外探头一看,果然是喊自己,便只得舍了歇息,去了。
下午老董的几车砂又送来了,领队的那个小伙子来找都成去验货,盘方。都成坐在那儿,身子一动也没动,摆手道:“老董砂场的吧,拉回去,连上午那几车也全都拉回去。从今天起不用老董的砂了。”小伙子听了一愣,随后便悻悻而去。这并不妨碍小伙子的事,他只是挣点运费罢了。他显得很轻松,没有一丝的忧愁,稳稳当当地重新发了车,带着其他几辆车掉头返回砂场去了。
老董得知情况,慌忙去砂场查看,果然发现责任在己。他立刻让挖砂工转移到别处去挖,自己在家里一刻也坐不住了,蹬了车子带上自己老婆向城里奔来。
老董四十出头,在村里属于能人那一族,他老婆小他十岁,三十出头,属于爱打扮的娇媳妇那一类,俩人均是二婚,算是梅开二度吧。老董一身臭汗来到工地,他先找到王工长,检讨了许多自己的不是,恳求千万别撕了合同,并一个劲地要带王工长去他砂场查看。他老婆一边帮他求情,一边将一包“大重九”牌香烟塞进王工长的口袋里。王工长看着老董那可怜劲儿,心便软了,对他郑重道:“明天再送几车,我看咋样,如果还是含土太多,那咱俩的生意就别干了。”老董点头如捣蒜,连声:“是,是,是。”他见太阳西下,有些工人们都从脚手架上下来了,知道下班了,便拉着王工长要去吃饭,王工长不去,他女人便来拽王工长的手,王工长慌忙躲开女人的手,答应了他,并喊了官都成一块去。
他们四人在市里一个饺子馆落坐,老董很像样地要了四个菜和一瓶高粱白酒。官都成没多喝过酒,这次被老董夫妇多劝了几杯,竟然觉得心慌,头晕,便不再喝了,弄来一壶茶,边吃菜边饮茶水解酒。老董和王工长喝得挺有趣,一会儿猜拳,一会儿压手指头。喝酒这些套数官都成他一点也不懂。老董女人坐在他旁边,见他那老实的模样,心里便好笑,她侧过身像大姐姐关心小弟弟一样问他是哪个村的,多大啦,娶媳妇没有。都成虽然一一做了回答,但脸却憋了个通红。他不敢正看老董女人那一双眼,长长的睫毛,黑亮黑亮的眼珠子如同会说话一般。女人给他倒茶水时,胸部自然朝他前倾了一点,他便看到了衬衫里那两个饱满挺拔的乳房在微微地颤动,看见了衣领下的乳沟。都成的思想凝固了,赶快扭过头,眼盯着菜盘,大大地挟了几片牛肉,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饭后已是黄昏,老董夫妇和他们道别。官都成看着女人那渐渐离去的身影,特别是那一扭一扭跷跷的臀,便深深地陶醉了,竟忘了身边的王工长。王工长看见他那痴迷的样子,便捅了一下他道:“别傻看了,想媳妇了吧,赶明儿让父母也给你讨一个。”
这天晚上官都成又失眠了,老董的女人又勾起了他对二梅的极度思念。在他的记忆里,他和二梅虽是同庄,但却没有说过话,而是见过无数次,每次碰面时,单那一个眼神,他觉得那里面有无限的说不尽的话语,有无限的梦想。他梦想着能在田野里或者小路上单独碰见二梅,那是一定要和她说话的,但这样的机会从来没有过,总是见面于人多嘴杂的村子里。官都成他想着自己都已二十五岁了,二梅也该二十四了,难道她就不想吗?就不想着嫁给像他这样的人做丈夫吗?有可能,说不定二梅她也在苦苦地等,暗暗地想,只是碍于女人的面子没敢明说罢了。他想到这儿一拍腿便坐了起来,二梅一个女人家不敢说,我一个大小伙子怎么也不敢大胆地去见她呢?真如我这不是单相思,二梅也如同我思念她一样思念着我,这种煎熬应该到头了。都成给自己燃了一根烟,觉得应该回村子里一趟,想办法见一见二梅,把自己这心亮给她,她或是同意,或是不同意,也好了却了自己这无边无际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