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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王朝7淬镜(27)

白雪岚黑着脸说,“瞧你那点出息!大男人出兵放马,不靠着自己吐气扬眉,反指望靠着别人万千军中取敌首。宣副官是什么人?是专给你打枪的吗?那是老子的人!混账东西!就凭你这熊样,也敢对他动心思?你知不知道敢对宣副官动心思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广东军的展露昭,你知不知道?”

宣怀风早听得有些尴尬,见白雪岚越说越邪乎,赶紧在后头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白雪岚这才停下,手一挥,叫那护兵退下。

周围几个护兵早就缩头缩脑,唯恐殃及池鱼,见总长挥手,赶忙四散。宋壬也要走,被白雪岚喝令一声,只好心虚地站过来。

白雪岚也不打招呼,提腿往宋壬膝上,就是一踹。

宋壬被他踹得连退了好几步,又不敢跑,揉揉膝盖,还是讪讪地笑着挨过来。

白雪岚问,“自己没本事,靠着宣副官一把神枪,死活捡回一条贼命。很风光是不是?”

宋壬摇头说,“不是,不是。”

望着宣怀风一眼,又忍不住说,“总长,宣副官和咱们也算自己人。说句老实话,自己人这样一把神枪,确实算是很风光的。”

白雪岚望着他一脸憨笑就来气,举手往他额头上啪地一拍。

宋壬捂着额头,脸吃疼地抽了抽,还是嘿嘿地笑,样子倒有点滑稽。

白雪岚还要动手,宣怀风拦住他说,“好了,这是干什么?罚了这个,又要打那个,我枪法不错,究竟与你也无大碍,为什么让你这样不自在?早知如此,你当初就不该教我。”

白雪岚说,“你还不懂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要是不会打枪,没人指望你往枪林弹雨里闯。现在知道你枪法好,那就是另一回事。”

宣怀风说,“偏你这么多心思,你怎么就不想我会打枪,能够自保,是一件好事呢?其实我心里,自认为学会枪法,对你是有一定功劳的。先别说了,走罢。”

第二十五章

白雪岚嘴里仍表示不满,“你这人,好的歹的都只管护着。我对你一片心,你是一点也不知道。”

宣怀风笑道,“哪里不知道,我感激还来不及。你想,当初你是怎么教我开一枪来着,不能光用手用眼,还要用心。你说,我心是用在谁上头,才能瞄得那样准?”

这简直算是宣怀风难得的情话。

而且又当着孙副官和宋壬的面,和从前那矜傲自持,多给一个眼神的模样是不能比了。

白雪岚哪能不受这哄,立即就被说得脸上露了笑容,既然让宣怀风挽住了一个胳膊,也顾不上再为难宋壬,跟着宣怀风去吃饭。

一转头,就见一个大个头从天井那头迎面过来,远远地见着宣怀风,两只手拱在胸前,用力摆了两摆。

宣怀风问,“徐头儿,这是做什么?”

徐头儿走过来笑着说,“好酒好菜摆下有一会了,总是不见贵客,老太太着急,叫我来请。您瞧,我是把您当活菩萨拜了。徐头儿是别人瞎叫着玩的,您以后叫我徐老四吧。”

又请二人快到到摆下酒宴的祠堂去。

白雪岚见他对宣怀风很恭敬,那比对自己恭敬更令人舒心,矜持地一点头,带着宣怀风举步。

徐头儿在前面带了两步,回头忽见宋壬还在后面呆站着不动,说,“宋大哥,这两位都赏脸了,你反而不肯赏脸吗?”

宋壬偷瞧白雪岚一眼,对徐头儿摆手道,“我这模样,上不得场面的,不去了。”

徐头儿说,“宋大哥,这话太见外了。咱们今天头遭见面,就是一起流血的交情,你在门楼把命豁出去护着姜家堡,老太太看在眼里,刚才还特地点了你,说一定要请过去。别磨蹭了,快来罢。”

说着走来拉宋壬。

宋壬脚杵在原地,只是摆手,“不去的,不去的。”

一个一定要请,一个绝不肯去,两个大男人,竟是拉扯起来。

宣怀风看不过去,咳了一声,说,“宋壬,许多人等着,你别执拗了。”

宋壬说,“宣副官,我是个粗人,宴席上坐不惯,白给总长丢人。我就不去了罢。”

宣怀风说,“你怕什么?和我们一道吃个饭,怕老虎吃了你吗?来罢,再耽搁,就真是失礼了。”

宋壬还是摇头。

白雪岚一直不做声,这时不耐烦了,朝宋壬问,“连宣副官叫你,也叫不动吗?老子只是踹你两脚,又没撤你的职,你是想不要这饭碗了?还不快跟上!”

宋壬挨了这两句骂,顿时精神起来,二话不说就跟到白雪岚身后去了。

一行人跟着徐头儿去,果然那边早就将三大桌酒席摆在祠堂前面的大空地上,姜老太太知道他们来了,让媳妇和一个丫环左右搀着,亲自过来迎接,礼数很是周到。

白雪岚和宣怀风自然是入的主席,老太太亲自作陪,另有几位姜家堡里有些脸面的老人。宋壬因是白雪岚带过来的,又在土匪攻打的时候表现得很英勇,也被当成贵客,在主席上占了一个位置,徐头儿在一旁坐陪。孙副官有着副官的身份,也被请到了主席上。

让人诧异的,倒是张大胜也在同一席上,大概是跟着白雪岚去救姜老太太的大儿子,立了些功劳的。

宣怀风坐下,往桌上大略一看。

原以为白天那么突如其来的一场惨战,这顿饭准备得仓促,恐怕不如何好。不料倒有六荤六素,以山东地界的乡下人家来说,颇像个样子了。

可见这位老太太,治家是很不错的。

姜老太太拿出一家之长的身份,先有一番感激的说辞,对贵客敬酒,敬菜。

大家同饮一杯。

冷宁芳原垂手站在婆婆身后,这时出来执了酒壶,给众人一一斟酒。

到了宣怀风面前,宣怀风忙站起来说,“这怎么敢当。”

冷宁芳说,“宣副官,您只管坐着。今天你救了我们许多人的命呢,我很该敬你一杯。”

宣怀风双手捧着酒杯,让她满斟一杯,小心翼翼地喝了,让那酒在喉腹中烧过一阵,才笑问,“少奶奶怎么不坐下和我们一道?”

冷宁芳微微一笑,默默地把宣怀风的酒杯又斟满了。

姜老太太忽说,“媳妇,白十三少把你家里的从土匪那里救回性命来了,你也该敬他一杯,好好谢谢他。”

冷宁芳说,“是,一定要谢的。”

宣怀风身边,坐的就是白雪岚,这时他也站起来了,从冷宁芳手里将酒壶取了去,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笑嘻嘻道,“姐姐,咱们就不必说那些客套话了。原就是姐夫命不该绝,我只顺手帮了点小忙。这一杯,就敬你和姐夫早生贵子,给老太太生个大胖孙子,让她欢喜欢喜。”

这一句,果然让姜老太太很欢喜,笑着瞅他们饮了一杯,吩咐冷宁芳说,“媳妇,今天就别守着老规矩了。白十三少是你娘家人,你应该做个陪的,坐下一起吃吧。”

又对身后的丫环说,“去,给你少奶奶加一个座儿来。”

丫环忙搬了一张木凳过来,加在宣怀风和白雪岚之间。

冷宁芳推辞了两句,才矜持谨慎地坐了。

姜老太太请大家不要客气,多多吃菜,说,“家里别的不敢说,窖子里上好的高粱酒是够的。祖宗们留的这份家业,除了看天做活的种地,别的也就是这酿高粱酒的手艺了。世道太平时,买卖好,能挣个三瓜两枣。如今到处是土匪,肚子都吃不饱,谁还有闲钱买酒?倒不如都拿出来,好好地给亲朋们招待上一场。”

徐头儿是个爱酒的,二两的小烧酒瓷杯,头一昂,吱溜一口,就是一杯,嚷嚷着说,“老太太,这话可是您说的。我要当真了,这样的好酒,非敞开来喝不可。就怕您这是太高兴了说胡话呢,明早眼睛一睁,不糊涂了,心疼起酒来,我要挨一顿骂。”

姜老太太笑道,“徐头儿,当着老婆子的面,你骂我老糊涂呢?放心,只管喝罢。不怕说一句晦气的话,要是今日没有各位,姜家堡被土匪打进来了,什么东西不落到他们手上?别说酒,连命也不剩。我也老了,死就死罢,只是姜家的根不能断。不然我死了,也没脸下去见我的公公婆婆,还有我的丈夫。你说,这样一想,我还舍不得几坛子酒吗?喝!要是喝少了,我还跟你生气呢!”

徐头儿叫到,“好!冲着您这番话,我非喝个醉死才行!”

说着就连喝了两杯,又转头闹着宋壬张大胜他们一道。

宋壬他们那些山东汉子,又哪有一个不爱烈酒的,隔着桌子往白雪岚脸上一瞅,总长和姜家少奶奶低声说了一句话,和她碰了一下杯,又隔着她和宣副官碰了一下杯,正快活着呢,那就不用畏手畏脚了。

于是吃着大块的酱牛肉,麻油猪耳朵,尽情喝起酒来。

只是碍着主人家在,不好意思猜拳,但就如此,席上也吵吵嚷嚷一片,热闹得很了。

比起宋壬他们,宣怀风是很文静的,因白雪岚的姐姐坐在旁边,就更是正襟危坐,不肯乱说乱吃。冷宁芳原也是规规矩矩坐着的,见宣怀风比自己还规矩,不由主动了些,端起酒杯,半边身子微斜对宣怀风,请了一请。

宣怀风想着人家姐姐亲自敬的,喝一小口怕不恭敬,便喝了一大口,那高粱酒又烈又苦,顺着喉咙下去,仿佛在食道里顺溜着一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