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连州久违开口:“你若一心想成为度厄寺的内门弟子,便不该学别家的功夫,如果只是一些无门无派的基础防身功夫,我倒是可以教你。”
圆净惊讶看向谢连州,等着他的下文,却见他说完这话后就不再开口,疑惑片刻,突然明白过来,坦诚道:“我想学,其实我今日留下来,便是想卖个好,希望你能教我一招半式。”
谢连州道:“好,我要你答应我一点,今日起我教你的那些功夫只能用于防身。”
圆净道:“我记得了。”
圆净不问为什么,谢连州却不吝于解释:“我若真要收弟子,定要确认品行之后,方才倾力授予。而现在,我既不想认真当人师傅,又怕你没那么长时间等待,索性教你两招防身功夫。这功夫算不上厉害,你便是滥用也造不成危害,但还是希望你用于正途,早立武心。”
圆净点头,立时应下。
两人到山下,排着队拿起扁担和水桶后,钟声敲响,谢连州果真将时间掌握得刚刚好。
谢连州将水桶压在河中,对圆净道:“你看我的腰腿如何用劲。”
他早过了年小力弱,需要借力的时候,却还是习惯性地在一举一动中保护自己的身体。
像他们这种闯荡江湖的人,如果仗着年轻气壮不将这些劳损当一回事,年纪大了可是要吃苦的。谢连州虽非有心,却也算赶巧了。
圆净认真看着,将谢连州的腰腿姿势看得清清楚楚,等到自己上阵,立时摆出相同姿势,桶才压入水中,开始自然进水时,谢连州便用担子点了点他的脚,道:“站开些。”
圆净依言照做。
谢连州又点点他的腰,道:“再下去些。”
圆净照做,心中却有些郁闷,方才看谢连州举动,他还觉得简单,以为一次就能做好,结果看见的动作是看见的,做出来的动作是做出来的,根本成了两码事。
他很快收起这些情绪,全心全意投入此刻感受,以便下次再能轻松做出相同动作。
这么一个小技巧不会让他一下就力大无穷,但圆净拎起水桶时确实觉得要比往常轻松一些。
待他喘口气,谢连州又示范起如何挑担子,他走在圆净跟前,担子两头粗看稳稳当当,细看摇摇晃晃,可无论如何,愣是没有一滴水溅出。
圆净按着谢连州的口诀,走一步撒一些水,走一步撒一些水,好像和往日也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便是他不再煎熬这段山路何时走完,满心满眼都在自己的腰腿与桶中的水上。
山路行至一半,桶中的水已经不再外溅,只因水面已经下降到原来一半,在此刻的摇晃程度下无法再越过桶边。
圆净没有因此失落,他双眼牢牢盯着前边水桶,看着水花溅起的高度,用肉眼去判断是否一次比一次更好。
最后将水送至山上时,他才恍惚这段路程比他想象中结束得更快,虽然辛苦,却让他意犹未尽。
一段无意义的苦修,在此时变成了真正的修行,而其中变化,不过是谢连州的点拨与他自己内心的改变罢了。
挑完水后圆净与谢连州一同回到寺中进行早课。大殿里空空荡荡,没来几个人,只有那些一向勤快,早早便去挑水又早早回来的人已经坐到殿中,其余像谢连州二人一样,踩着时辰出发的,现在还没挑完水呢。
圆净见谢连州随意寻了一个角落坐下,也跟过去坐在他身旁,道:“原来你平时都坐在这样偏僻的地方,怪不得我们都见不着你,他们还以为你悄悄躲了早课呢。”
谢连州笑笑不说话。
同舍的人或许一次两次看不见他,但他身旁总有见过他来早课的人。雁过留痕,何须在意这种口舌。
有人同样往角落走来,看见圆净还同他打声招呼,笑问:“圆净,你今日怎么坐这?哎呀,脸红成这样,是挑着水跑上来的吧?”
按着每个人早起挑水的先后,挑完水来大殿都有大致的位置,圆净往常不坐这,旁人看见了自然要好奇问上一句。
圆净心知肚明,今日多亏谢连州,他比往常挑水快了许多,只是反过来不小心拖累了他,让他比寻常慢上一些。
他同说话的僧人笑笑,算作回应,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好奇他的答案。
那僧人见状也笑一笑,本打算收回目光,却注意到圆净身旁是那大名鼎鼎的谢连州,整个寺里唯一留着头发的人。
僧人看了圆净一眼,收回目光,不再说些什么。
待早课结束,用完午斋,回到舍中,其余僧人也陆陆续续回来,看见舍中的谢连州与圆净,竟无一人露出惊愕神色。圆净这才知道,不过一次挑水与一场早课,消息便都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