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衡道:“问题是,为什么是秦寻音?为什么是这种方式?”
曲正清明白他的意思,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高手,杀死其他人也不费劲, 为何偏偏挑中秦寻音?又为何要用伪装自杀的方式将秦寻音的尸体留在此处?
“你是怎么想的?”
曲正清停在他们商量要事的房门之前,转身问他。
天衡有一瞬的迟疑,尔后反应过来,曲正清只是在询问他的意见。他一边笑自己太久地居于幕后,以至于这点小事都会有所心虚,一边回答曲正清:“或许是私仇,又或许,是对你的挑衅。”
曲正清走进房中,见天衡关上门,道:“你是说这是曲文心对季瑶之死的回击吗?”
天衡道:“有可能,但不像她,或许是某个人在为她出谋划策。”
曲正清沉默地坐在那里,似乎在思考天衡的话。突然,他抬起眼,道:“这就是你希望我想的东西吗?”
天衡掩在广袖之中的手渐渐蓄力,面上微微挑眉,道:“少主这是什么意思?”
曲正清笑道:“你在我和曲文心之间左右逢源多久了?”
天衡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这句话是曲文心说的,兴许他不会有现在这种感觉。毕竟曲文心冲动、莽撞,虽然富有天赋,在他跟前仍是输给岁月。她最大的倚仗是她的武力,可她的武力还杀不死他。
但曲正清不一样。单从武功来说,他很努力,却改变不了天生的东西,而他分明清楚这一点。
他不该在和天衡单独相处时揭穿他的,除非他有把握。
天衡站了起来,在这一瞬,衣料之间互相摩擦,木椅与地面磋磨的声响盖过了其他声音,让他错过了最后一个发现的机会。可反过来说,那人也正是瞧准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心无旁骛地发出这致命一击。
那人的剑狠狠刺入他的心肺,在他能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地搅动一番,让他胸前多了一个难以修补的大窟窿。
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之下生存,就算血刹宫人也一样。
天衡跪了下来,低头看向自己胸前血液狂涌。
一个出色的猎手,在受到袭击时第一反应应是攻向袭击他的人,而非看向自己受伤的地方。他一直这样教导那些弟子,也曾做的很好,今日却不行。
背刺他的人在狩猎上比他更为出色,挑了他最为麻痹的时机,用他无法抵抗的方式,以及最为快速地扩大伤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对付她的方式了。
天衡没有看到她飞扬的裙摆,但他想,曲正清一定看到了。当那把长剑在他胸膛搅动时,她一定像瘦长的陀螺一样,凌厉地旋转,不知疲倦。
因为曲正清的脸色很难看。
天衡知道,他失败了,可他倒在地上咳血时还是笑出了声。这就是天才,你以为她不过如此了,她却还在进步。
多年前的曲春容是这样,现在的曲文心也是。当年,他因为曲春容不得不屈居大堂主之位,多年来韬光养晦,退出权力漩涡,只在背后搅弄心计。
他不是曲家血脉,除非远远胜过两个传人,拥有绝对的实力,否则无法改朝换代。
于是天衡在两人中挑了较弱的那一个,慢慢扶起曲文心,让她能够和曲正清鹬蚌相争。他要他们自相残杀,让整个血刹宫混乱到无以复加,这时,他再出场扫平障碍,纵使他不姓曲,仍将众望所归。
没想到曲文心和曲正清竟会同时出手对付他,也没想到,季瑶死后,曲文心的功力竟会暴涨。
天衡笑了起来,脸上显出癫狂。
他输了,老了,死了,可那又如何?血刹宫已经变成一个烂摊子,雄虎老去,幼虎长成,面前这对兄妹,终究还是要斗个你死我活。
这场景看起来有些可怖,一个血团子蜷缩在地上,不住发出沙哑的笑。
用尽全力发出一击,以至于有些脱力,只是在曲正清跟前强装无事的曲文心静静看着,当她终于恢复一点力气,立时上前,斩下天衡发出阴阳怪气声响的头颅。
曲正清看着这血腥一幕,毫无触动,只是看向曲文心。
他没想过曲文心会与他合作,毕竟他才是那个为了利益一切都可利用出卖的人,曲文心不是……至少原本不是。
当曲文心来问他,要不要和她联手除掉天衡时,他以为曲文心知道了天衡在暗地里帮他,尔后紧跟着反应过来天衡在两边下注。
当他知道,她只是觉得天衡有自己的目的,宁愿亲手毁掉这个最大的助力,也不愿落入他的陷阱时,他又觉得她幼稚可笑。可他不得不承认,当她说那句话时,他觉得意外有道理。
曲文心对他说:“我们斗得再怎么惨烈,那也是我们自己的事,如果流了那么多血,最后还是一起丢了性命,将血刹宫留给一个外人,这才是最丢脸、最愚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