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弯着眼眸,但是手指颤抖的幅度明显极了,所以容谡越发大胆地笑着说道:“我便是赌,赌你今日杀不了我。”
见状楚琅华心中一横,手上一个用力。
却也在这转瞬之间,楚琅华拧起眉,因为她感到手上的力气被什么阻止了,她又试了一下,但还是没能顺利捅进剩下一半的刀刃。
想法虽落空,但她心底却像是落了块大石头。
楚琅华松开手,手上蘸了一截血色,黏黏的红红的,她尽数抹在了容谡的被褥上,直到把手指的每一处边缘都擦得粉红。
容谡毫不在意周围乱糟糟的血迹,咬牙拔出了身上的小匕首,然后当真她的面解开了内里穿着的金丝软甲,龇牙朝她笑了笑。
“就你这样,还想杀了我?”语气里的轻视不言而喻,容谡轻飘飘又说了声,“怂包。”
“知道我为什么出城吗?就是为了找到回乡下养老的老太医呀。”容谡直勾勾地看着楚琅华,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怪不得你这样紧张徐昭仪的事情,原来杀她的人是你的好叔叔。”
楚琅华蓦地抬眼,但还是不愿意顺着容谡的话承认。
她瞬间反应过来,容谡先前根本就是在诓她!
什么直谏皇帝,让她亲缘疏离,都是在唬她骗她。
徐昭仪受宠期间有意谋取朝中军政大事,皇帝早已发觉,为了挖出她身后的人,就一直以太医署奉上的某种药物控制着徐昭仪,却不至于让她身死。
谁知她怀了小九,生下小九后母体受损,不必皇帝用药就半疯半魔,直到那一天,芳岚殿自缢而死。
其中的枝枝节节,楚琅华从没有问过皇帝,也不敢去问,她能做的就是“恰好”在消息流出芳岚殿之前,送去一份平平无奇的桂花卷,让这件事以一场宫闱不幸而告终,让徐昭仪身后的人眼前多一重迷障。
养在宫中的郡主,心血来潮送去六宫的一盘糕点,竟就发现了一名暴毙的宫妃,怎么看怎么奇怪,怎么看怎么巧合又诡异。
而在容谡之前的鉴察司也来人问过楚琅华,但非怀疑,很快事情如她所愿,不了了之。
她对容谡,从始至终都没有撒过谎。
楚琅华不说话,容谡也不催促,真相尽在心中,何必要她来混淆视听?
“本来,我应该杀了那个太医,但念及他垂垂老矣,便没有下手。”容谡淡淡地说着,“原先我也以为定是宫里的人下的死手,于是猜了庄妃,我还在担心我若是杀了庄妃娘娘,楚决明定要我死,谁知竟不是。”
楚琅华抿了下唇,她猜不透容谡的心思。
他这话的意思是庄娘娘不必死了,莫不成要杀的又换成了她的叔父?
第29章 父亲
金丝软甲剥落, 软软瘫在褥子上,容谡的唇角渗出血,滴滴答答地成线落下。
偏着已这样了, 他还朝楚琅华露出了被血水染得通红的牙齿。
楚琅华成功被膈应到了,她皱着眉离他远了些。
血腥味夹杂着外面浸入的冷气, 清晰明锐地浮动在整间屋子里。
“你还想杀我吗?”容谡半趴在床上,整个人裹在了揉搓得不成样子的被褥中, 长发缕缕垂落,眼睛红了一圈,犹如刚刚上岸的水鬼。
楚琅华没有回答, 她心中有自己的考虑。
她轻快地眨了几下眼, 朝容谡露出了一个略微单薄的笑容。
“你……”
他歪了歪头, 尾音上扬, “嗯?”
“你不能伤了他们。”楚琅华说的不明不白, 但容谡却明白她在说宫里的那几位她最珍视之人。
其实楚琅华知道,容谡惯会胡扯,所言但凡涉及生死, 他总能将语气描述得一再轻淡, 而实际上却并不会动手。
再者沈昱交友甚严,若容谡有僭越的歹心,沈昱一定早会察觉, 不会一直放任容谡,甚至还让他进了侯府。
可她却还是止不住地担心, 这样身份未明的人还留在宫内,万一出了别的事情,楚琅华也是凶手。
正如她对待徐昭仪那样,冷眼旁观一段韶华生命的逝去, 即使手上没沾一丝鲜血,但她却不能保证自己绝对无辜。
见容谡面上没什么表情,她轻了声音,继续说:“不然你会没命的,因为我会在那之前杀了你。”
容谡像是听到笑话,确定小腹的血止住之后,他稍微坐正了身子,“那你想怎样杀了我呢?是你亲自动手,还是让别人来帮忙,像从前一样,利用楚决明,还是哄骗现今收留我的沈舒白?”
说话间,他朝楚琅华笑了一下。
楚琅华难得笃定,异常坚定,“我会亲自杀了你。”
容谡闻言顿了一下。
“小胡狼。杀人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他撇下唇,若有所思地看向楚琅华,“你为何总也下不去手?仅因我的金丝软甲阻了你的刀锋?可那日深雪之中,你的簪尾锋利极了,也没见你乘胜再捅我几下。杀人需要的是技巧,而非是张口就来的假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