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蒋小城从梦中醒来,觉得舌干口渴,转头看一眼陪护床的方向,见到黑暗中微微起伏的轮廓,料想他是睡着了。
自己挪动着坐起来,去拿床头柜子上的水。
本来一切还很顺利,可当把水杯放回时,不小心将一串钥匙扫落在地。
安静的病房里,这哗啦声分外清晰。
钟恪行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哑着声音,焦急地问:“怎么了?”
蒋小城说:“没事,没事,钥匙掉到了地上。”
钟恪行舒一口气,捏了捏眉心,感觉精神被提起些,才下了床,走到柜子边,弯腰捡起钥匙。
带着鼻息问道:“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蒋小城很抱歉地道:“刚才喝水,不小心碰掉了钥匙,把你吵醒了。”
钟恪行说:“没关系,你再需要什么,叫我就好了。”
拉了凳子,在床边坐下,替蒋小城掖掖背角,又问:“不困了么?也是,已经睡了一下午。伤口还疼不疼?”
蒋小城说:“没那么疼了,你去睡吧,别管我了。”
钟恪行摇摇头,道:“你不困的话,我们就说说话。”
蒋小城想起一件事,说:“我还没问你,出差的工作,都完成了么?有没有耽搁你的讲座?”
钟恪行叹一口气,道:“别说这个,总能解决的——我这次有去吃早茶。”
蒋小城看他岔开话题,就懂是什么意思了,心里翻滚起自责的情绪。
勉强笑了笑,做出感兴趣的样子,问:“是么,都吃了什么?”
钟恪行给他说:“虾饺、榴莲酥、奶黄包、春卷……”
蒋小城听这些名字并不陌生,道:“这些我都吃过,有什么不同么?”
钟恪行想了想,说:“嗯……有的点心,口感还是不大一样,像榴莲酥,是现烤出来的,有些烫,但很酥很脆,里面的馅料却是软甜的,榴莲的香味很浓郁——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蒋小城咽了咽口水,哀怨地瞅着钟恪行。
钟恪行露出开怀的笑,忍不住把手放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揉。
“现在还不能吃点心,不过粥是可以的,明天早上我给你做小米粥,放一些蔬菜和肉末。”
蒋小城看一眼钟恪行疲惫的脸,轻声说:“恪行,你今晚回家睡吧。”
钟恪行揉脑袋的动作一停,放下了手。
“回家?为什么?”
蒋小城道:“你太辛苦了,在这里也休息不好,不如回家,明天早上再过来。”
“可如果你突然不舒服,或者要去卫生间怎么办?”
钟恪行在蒋小城面前太少发脾气了,因此蒋小城并没有发现他在隐忍怒火,还傻傻地解释说:
“不舒服的话,可以按铃呀。”
至于下床去卫生间,确实会艰难些,不过也不是不能解决。
“如果去卫生间,我就扶着墙壁,也能走。”
钟恪行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蒋小城。
“你是说,我会把你一个人丢在医院里?”
蒋小城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他,下意识地反驳道:“我不是这个……”
钟恪行却没有要听的意思,压抑情绪似的,走到窗台前站定。
病房陷入静默,连走廊外也没有丝毫声音。
钟恪行解开衬衫的领口,似是呼吸不畅。
颀长的背影伫立在那里,竟有些寂寥的意思,让人看了心里一阵难受。
过了半晌,他又走回来,眼圈竟有些泛红。
“蒋小城,请你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我照顾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心甘情愿。”
“可是你总和我说抱歉,说对不起,就好像把我当作一个外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不论是工作出差,或者别的东西,在我的心里,都没有你重要。”
这一番话,实在真挚感人,蒋小城听了,身心都跟着撼动起来。
颤着唇,竟讲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说这样的话。”
抬起手,握住钟恪行的胳膊,很诚恳地道:“我错了。”
原来一个人,真的能左右另一个人的心绪,钟恪行满腔的伤郁,因为这一句话,都化作云烟,被风轻轻一吹,完全消散了。
他垂下头,看蒋小城确实是一副实心实意的模样。
抿一抿唇,反问道:“是么,你错哪里了?”
这场景,简直像老师在教育学生。
蒋小城老实地回答说:“我错在不该推拒你的好,辜负你的心意。”
钟恪行沉沉地嗯了一声,还是一脸的严肃。
“还有吗?”
蒋小城心里叫苦不迭,绞尽脑汁也再想不出什么,只好使出撒娇的战术,把下巴往钟恪行的肩膀上一垫,说:“你告诉我吧,我会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