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告诉景界,他考完试后之所以会那么生无可恋,不是因为成绩,而是因为他今天得去见一个人。
那人是他一初中同学的父亲,姓周,就住在小街的某条巷子里。
说起来这位周叔也是命苦,老婆生完孩子后跟人跑了,自己磕磕绊绊的把孩子拉扯大,结果那小孩儿不知怎的患了抑郁症,中考完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农药死了,只留下两封遗书,一封给了他,一封给了纪淮。
纪淮不知道那家伙给父亲写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交了个白眼狼当朋友,明明说好的一起上一个高中,结果那人半路退出不说,还写信让他帮忙照顾一下他老爹,简直就是拿他当个工具人在使唤。
其实使唤也就使唤了,谁让纪淮是真拿那小子当好兄弟的,帮忙照顾一下他父亲也是应该。只可惜,这位父亲是个话唠,每次见面都要说好多关于那头白眼狼的事情。一开始的时候纪淮还能顶着对友人的怀念勉强听听,可后来同样的几件事儿听得多了,便显得有些没意思,连带着对友人逝去的伤感都淡了几分。
纪淮总是告诉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周叔是小白眼狼的父亲,他肯定比自己更加思念小白眼狼。他也确实能忍,在每月一次的探望中从未表现出过任何的不耐烦。但这事儿骗得了周叔,却骗不了他自己。
他知道,有些东西,到底是变了的。而这个改变,让他不喜。
今天,纪淮同以前一样,冲到小街的菜市场买了些菜,拎着打算去给周叔的晚餐加几个菜。结果他刚踏进巷子,就听有人喊了句抓小偷。
这个年纪的少年似乎总是有着很强的正义感,一听说有小偷,他便扔了菜,迈开一双大长腿追了出去。
他的运动神经很发达,初中运动会上,只要是他报了名的项目,那第一名那栏不出意外的都会是他的名字。他本以为一个小偷而已,自己轻轻松松就能将其撂倒,可事情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轻松。
纪淮的住处就在学校对面,出了二中大门,过个天桥,他就能走进小区,所以除了上网吧打游戏和探望周叔外,他一般不会到小街来。
他不熟悉小街。现在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不知道如果小偷彻底将他甩掉的话他该怎么回去,也不知道制服小偷后的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
他只是盯死了那个身影,不断地往前奔跑。
他只是想找个借口,推迟去周叔家的时间。
他只是不想再面对那个表里不一的自己。
“砰!”
“哗啦——!”
健步如飞的小偷被从侧前方冲出来的人一脚踹倒,墙边不知谁放在那儿的好些竹竿也被人掀了一把,哗啦啦的全倒在了小偷身上。
纪淮一个急刹避开了朝他倒来的一根竹竿,看着那个扑到地上死死压着小偷手脚的少年,觉得自己5.0的眼睛可能是出了那么一点问题。
不然他怎么会在这儿看到他的同桌呢。
“看什么看?!帮忙啊!”景界觉得纪淮可能是傻了。
纪淮如梦初醒,连忙上去帮忙一同控制住小偷,冲着小偷耳朵大喊:“你偷什么了!交出来今天就放过你!不然我们报警了啊!”
这小偷的心理素质可能不太好,被人控制住以后就哭丧着一张脸,此时听说交出东西就能逃脱,连忙道:“在我兜里!衣服兜里!你们自己拿!”
景界一直压在人身上,不好动,于是拿东西的任务落到了纪淮头上。
纪淮嫌弃的伸手进小偷衣兜里摸了摸,摸出一个女士钱包。
景界说:“你先看看钱包是不是空的。”
纪淮打开看了眼,“不好说。里边儿全是零钱。”
“什么?!”不等两年轻人逼问,小偷自己先暴躁起来:“臭娘们儿就他妈一点儿零钱也能嚎成那批样子!”
纪淮一钱包抽在他的后脑勺上,恶狠狠道:“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老实交代,你真没动过这里边的东西?”
“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哈!我刚摸了包你们就追上来了,哪儿来的时间动它?”小偷一边嚷嚷一边缩了缩脖子,生怕再被抽上一下。
纪淮拍了拍景界的肩,“行了,说话算数,放他走吧。”
景界扫了他一眼,飞快的松了手,整个人都跳到了一旁,害怕这小偷身上万一有刀会出手反击。
不过是他太看得起人了。身上桎梏一松,小偷爬起来就跑,连着俩热心市民长什么样都没看上一眼,只留给这世界一个孤独的后脑勺。
纪淮拍了拍刚在地上染了一层灰的绿裤子,耳边听到些声响,他侧头看去,发现景界正弯腰把倒了一地的竹竿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