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撩人,偏生中间的人背脊挺拔,他生得细瘦,一袭绣银纹的外衫若霜迹加身,纤香不染,里外都透出持矜清傲的劲儿。鹤公子敛眸,婉拒道:“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花确实不能收。”
快马加鞭赶来的奚子骞,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步伐一顿,愣上一愣,直至身边的属下不解地催促:“奚大人?”他才骤然回神, 一声令喝命人将鹤公子半围起来,道:“不知鹤公子此行要去何处?”
鹤公子笑一笑,道:“山高水长,何处不能去?”说话间的细微神色,更宛如奚子骞脑海中的碧姑娘。
稀了奇,奚子骞心中嘀咕,他这是思念过度,发臆症了?再盘问几句,鹤公子坦然以对,有问必答。但横竖没有白家人的消息。问他为何去柳家,他说柳三公子借物不还,他无奈只得登门讨要。再问他柳三所借何物,他说是他千恩万求才得来的宝贝。
奚子骞不由好奇,愈发问:“什么东西?”
鹤公子抿了唇,不回话了。
属下狐假虎威,一扬手中的刀,怒喝道:“想死啊?大人问你话呢!”
鹤公子被他吼得退后半步,眸子里生出被人狠压了脊背的挣扎意味,无声地倔强。
一旁围观的八旬老嬷气不过,不知从袖中摸出些个什么,直接砸在那属下的身上:“当官的,你们别欺负人!”她虽离得近,但手上没什么力道,属下轻而易举地把“暗器”抓了住,摊开掌心一看,竟然是两枚小银块。被人拿钱砸,他一时也不知该骂不该骂:“你……我警告你少管闲事!”
八旬老嬷一敲拐杖,喊道:“老身就是看不得有人欺负鹤公子!”她一说, 不远处的人一听, 急了,义愤填膺地喊:“混蛋啊,鹤公子被外来人欺负哭啦!”
一时群情激奋,下一瞬,无数的铜钱、石子、银票纷纷向奚子骞和其下属砸了来。有稚嫩的小姑娘扔他们两颗糖,尚无所谓;但有汉子直接冲他们扔一包新买的瓜果,生生砸得下属懵了头。
场面一度混乱难控,白茉莉一行趁机钻入了扁舟。舟逐水流,不一会儿已出淮扬地界。待天色黑透, 几人归岸,如约在距离城外十几里地的溧昌客栈落脚歇了息。
鹤公子来时,白茉莉正听说书先生神采飞扬地讲述昨日发生的一桩大事。
便说那淮扬地界的鹤公子,真乃超凡脱俗、与众不同的神仙人儿。他自小圄于三月阁,而今得了自由身,方一踏出淮扬城门,庆贺似得,天边当即为他亮出一条彩虹,落下鲜花雨。鹤公子有天下独一份的无价之名,于是连离开时,都是踩着一地俗钱,翩然而去。
但见鹤公子一路渐行渐远,消失于天际。只给淮扬城留下一抹清淡花香,给淮扬城人心中留下一抹此生再不得见的憾然。
试问鹤公子走了,他能去哪?
鹤公子出了淮扬城,搭乘上一辆过路的马车。一路颠簸, 舟车劳顿。待他终于赶至约定的地点,见了白茉莉,才算放下一颗悬吊的心。
他的神色难掩疲乏,坐靠在白茉莉的身侧,一句没说出话来。
白茉莉喂他一杯茶,水色温凉,味道是来自乡野间的便宜货。小二呈上桌半晌,她、生烟翠、柳和静除却最初抿得那一口,无人再肯喝。白南倒是尝不出优劣,但她要饮第二杯时,也被白茉莉拦了下来。
鹤公子若无所觉般,就着白茉莉的手,小口小口喝了尽。抿一下唇角水渍,他道:“还要。”
闻言, 一旁的柳和静“啪”得将自个的杯盏, 甩向了他。杯中留有残茶,溅出一些在桌面上。生烟翠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白南不明所以,但学着柳和静,好心地也将自个的杯子推至鹤公子的面前。
白茉莉笑着给她推了回去, 唤小二来擦干净桌子,又道:“上壶热水吧。”
鹤公子双手掩在袖中,揪弄内衬半晌,哑声抱怨一句:“难喝。”
白茉莉似笑非笑:“出门在外,便是如此。”
原本见桌上几人行事颇有江湖气,小二尚拿不定注意。但见这新来的一人,一身清贵。他上过茶后,便不着急走,反而是客气地询问:“这位客官是否也要备下一间上房?”
得了确定地回复,他忙去准备。
鹤公子稳住身子,随小二站起身,倦怠地对白茉莉说:“我好累,想先去休息。”
他初次出远门, 着急追上行水路的白茉莉,便叫车夫披星戴月地赶路。一路颠簸受累,难受得紧,期间下车吐过几回。车夫一扬手中鞭子,打趣他:“公子, 这可还未出淮扬地界呢。”
一句话,说是晴天霹雳都不为过。他向来精于算计, 不知为何此时得人提点,才后知后觉得想起来,他当时与蔺阁主的约定其实是有一个附加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