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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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报仇的戏份在江遇杀青的前两天拍摄,这个时候他精神的恍惚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值,候场的时候拿着水果刀掂着玩,都让金悦紧张兮兮地守在他旁边,生怕他一不小心出现了什么幻觉,莫名其妙把刀子捅进谁的身体里,或是他自己的身体里。
金悦看着江遇惨白冷寂的脸色,心疼地抓着他的袖子小声说:“哥,你说好的杀青之后会努力出戏的哈,不能骗我。”
江遇看她一眼,心里同步着项滔最近的心理状态,仿佛了无生趣,对于杀项乐歌以外的事情,好像都可以随口答应,因为都无所谓了:“嗯嗯,不骗你。”
“那就好那就好,你这段时间瘦了好多,钟姐说到时候等杀青了,就请个专门的营养师来负责你的三餐,给你补补……”
江遇心不在焉地听着,直到正式开拍,也依旧是那副心不在焉的神态,苍白的指尖在刀身上轻轻触碰,特写拍完后,刀子换成了一模一样的伸缩刀,刺进去不会伤人的那种。
但奇怪的是,他把刀子刺进项乐歌身体里去的那一刻,就像是真的杀死了这个人,心里有一种轻松感,仿佛终于完成了该做的事,他在人间的经历可以告一段落了。
张腾配合得也很好,提前准备好的‘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染红了衬衫和地板,江遇看着那个颜色,心情异常地平静。
恍惚中,周恒喊了‘咔’。
手里的刀被人小心地抽走,江遇被扶到一旁坐下,低头看着手指上被溅到的鲜红色液体,忽然用力地捶了两下胸口。
“哥!你干什么!?”金悦惊呼。
“没事,我缓缓。”江遇摇了摇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次拍戏已经给他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危险。
至于这个危险的程度到底是多少,只有靠杀青后的恢复来判断。
晚上临睡前,他破天荒地吃了一点助眠的药物,却依旧睡得不安稳。
半梦半醒中,仿佛有人在手足无措地试探他的鼻息,一会儿后又把手掌按在他的胸口感应他的心跳,总之就是摸摸搞搞,反反复复,让他不得安宁。
他有些烦躁,想要伸手把干扰打掉,却因为吃了药,四肢和身体都难以动弹,仿佛绑了铁块,重逾千斤,将他牢牢禁锢住。
好不容易等到被金悦叫醒,已经临近中午,明天就是杀青的日子,也是拍摄项滔在电影的最后一幕走向大海的日子。
最后一幕的拍摄时间在过了零点的凌晨五点左右,太阳将升未升的时候。
白天把一些零碎的镜头补齐,戚少芸和张腾等人都杀了青。
戚少芸离开剧组前还深深看了他一眼,苦笑着说了一段话——
“我离开这个圈子太久,都已经忘了一些老生常谈的道理,不管是什么亲戚朋友相关的事,都是事不关己最重要、各扫自家门前雪最重要,我忘得太干净,算是受到了教训……江遇,你是个有天赋的演员,希望你以后不管过什么样的生活,身边有什么样的人,都不要埋没了你的天赋,嗐,我又多嘴了,不过这次之后,我大概就彻底息影,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最欣赏的年轻演员,希望你的未来一切都好。”
看着戚少芸离开的背影,金悦蹙眉迷惑地嘀咕:“她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听着怪怪的,受到什么教训?而且谁敢教训戚老师啊?”
路过的副导不小心听见她的嘟囔,吊儿郎当地摊手撇嘴:“敢的人多得是啊,小姑娘。”
“嘁……导演你又阴阳怪气了,哥我们走,别理他。”
江遇瞥了眼副导,垂眸问金悦:“机票买的几点的?”
“我想着拍完让你在酒店休息会儿,机票买的明天晚上的,反正大后天才是那个订婚宴嘛。”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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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大海会带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感,候场的时候,有一段将近两小时的休息时间,周恒让剧组里所有的灯光照明都给关掉,黑暗里的海边,除了浪潮的轰鸣,其他所有东西的存在感都显得极为渺小。
江遇站在海边,看不见海浪是从哪个方向奔来的,只觉得那响声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像能够吞天的凶兽在打着鼾。
无边的孤寂与彻底未知的恐慌几乎将他吞没,并且无处可逃。
照明灯打开的时候,他望着漆黑一片的大海,对周恒道:“我还以为不想活了的人就什么都不怕了,没想到我刚才还是挺恐惧的。”
周恒看他一眼,淡淡地说:“不想活了的人是项滔,不是你,刚才是候场时间,你只是你自己。”
江遇闻言,微微怔愣片刻,随后轻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导演,杀青之后我会努力让自己尽快出戏的,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