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名心慌得很,腰侧的手不可控制地轻抖,像是在害怕去面对什么。
出租车很快行驶到路口。
右转。
梁喃咬着唇,轻轻往后靠向座椅,持续性的心慌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很快,前头司机道:“姑娘,景园到了,里面我进不去,就把你送到门口这儿了。”
停了半晌,梁喃僵硬地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这座庞大精致的别墅区——是她曾经每次前来都会无比欣喜恨不得长上翅膀飞过去的地方。
可如今,她手按在车把上,迟疑了。
她眨也不眨地盯着顾间那栋别墅的方向,心里突然害怕极了。
出租车司机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她当时明明坚定地反驳了,可如今心里却莫名其妙地害怕起来。
司机因为刚才的事儿特别不好意思,一直没敢再多说话。可后面一直没动静,过了许久,他终于忍不住,回头想去看看情况。
刚探了个头,便听到极轻的一句“师傅,回江传大。”
声音很轻,听着却很疲惫,就像是被掏空了所有的力气。
司机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踩油门,掉头。
梁喃无力地全靠在椅背上,沉沉地阖上眼。
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于是她选择逃避。
-
一大早,其他三人还在睡,梁喃就起床去了琴室。
昨晚她回来的时候,她们三个什么也没问,还是像往常一样,该和她说笑就说笑,该打闹打闹,除了徐语瞧着心情不佳,总是突然发呆。
因为昨晚睡得早,即便是起得早,也毫无困意。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练了一上午,反反复复弹了许多遍,原本熟练的琴曲却总是出错,没一遍弹得如意。
徐语今天状态似乎也不佳,来得比平常晚得多,见到她只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弹起琴来,奇怪的是,她也总出错,时不时地就愣神发呆。
下午恰好有白雅的课,白雅依次听她们两人弹完,眉头皱得极深,脸色也出奇地难看。
听完后,她站在琴边,许久都没说话,接着突然拨了下琴,琴声迅疾狠厉,梁喃和徐语皆一怔。
待余音慢慢平复,白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都清醒了吗?”
梁喃低着头,忍不住狠狠地咬起嘴唇。
她今天一直静不下心,琴曲弹得出了许多次错,甚至有好几次最基本的音都弹错。
徐语使劲扣了扣手心。
昨天的乐器比赛,她在梁喃后面三位表演。即便她带了有色眼镜去看梁喃的表演,却也不得不承认,梁喃弹得完美无瑕。
可她想证明自己,她要超过梁喃。
带着这个念头上了台,可到了台上,她看到琴,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只剩下梁喃刚才弹琴的样子。
她心里急得不行,越发想证明自己,可越急越乱,越乱越急。
最后,她弹出了她学琴十年里最乱的琴。
也是唯一一首没弹完就放弃的琴。
在一片嘘声里,她弃琴而去,落荒而逃。
白雅静静地扫了她们一眼,淡淡道:“我不知道你们今后的打算是什么,但如果真的确定了古琴这条路,那么,就请对你手中的琴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即便保养得当,可到底也五十多岁了,白雅的发丝间已生出了几缕白丝。
她穿着黑色的长裙,裙摆低垂,整个人端庄内敛,可那双眸子里,却闪烁着炙热到近乎灼人的光。
“尊重,就是说,每一次与你交流时,我都将全身心地奉献给你,只给你。”
她像是在教导梁喃她们,却更像是,在和琴说话,或者说,承诺。
即使是在很多年以后,已经成为古琴大师的梁喃再回想起这句话,依然会无比触动。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的她终于明白这幅场景为何会给她那般深刻的触动,以至于让当时的她隐隐产生了坚定古琴演奏这条道路的萌芽。
是极致的爱。
那是把古琴爱到极致,已将琴和自己融为一体,才能说出的话。
……
下课后,徐语翻了翻手机,跟梁喃说:“林萌萌好像有事找你,你看下手机。”
梁喃问:“什么事儿啊?”
徐语心情不好,拎起包就要走:“我还有事,你自己看一下。”
梁喃拦住她:“我手机没电关机了,你先帮我回一下吧。”
徐语看她两眼,不耐地放下了手中的包。
梁喃抿起唇。
她手机是关机了,但不是没电导致的,是她自己关的。
在回学校的路上,她就关机了。
她不敢开机,她害怕。
她怕顾间发信息。
因为她昨晚没去景园而质问她原因。
也怕,顾间没发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