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多是富庶之家,与江南不相上下。若你经营得当,这一万两也仅是个添头罢了,不到两年便能还清。”
见明昙对他递上的银票十分错愕,甚至还想推拒一番时,裕王却只微微一笑,拦下她的动作,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老臣愿意相信九公主的能力,不怕赔本!您且安心拿着便是!”
——就这样,肩负着一万两白银和裕王信任的明昙:谢邀,压力很大。
倒是身为亲世子的明斐看出了她的踌躇,却也没觉得父王的投资决策有误,反而还兴致勃勃地拽着明昙问道:“那,如果我也给你三千两的话,到时候能分到一口汤吗?”
“……”明昙面无表情地说,“你还小,不能乱花钱,赶紧把银票给我收回去!”
在明斐失望的目光下,她恨恨转过身,绷着脸快步走了一段路后,愤懑地一脚踢飞了地上挡路的小石子。
可恶!
要不是知道裕王这些年在其江南封地赚到的银两,有大半都进了国库,那她还不得当场酸死?
一个世子都比她堂堂公主花钱爽快——真是世风日下!成何体统!
……
裕王从江南抽调工匠到京城,至少需要四天的时间。
而在这期间之中,翰林院的诸位大人们也结束了编撰,利落地将终稿交给明昙。其中由秦先生作四书文;董松作五言八韵诗;郭函之作《礼》、《书》两篇五经文;齐昀作《诗》;杨觉知作《易》与《春秋》,并兼修改校准之责,审阅最后的成稿。
而第三场的五篇策问,则归了两个年纪最小的成员。柳至泽作农耕与粮税两篇,而林漱容则一人独揽剩余三道大题,分别为水利、天承律与沅州大旱——在杨掌院最后给众人修改时,还特意请来了明昙,细细询问她沅州赈灾的具体事宜,丰润文章,让此策论变得更为详实有据,令人心服口服。
定稿之后,明昙还专门拿到天鸿殿让皇帝也看了看,果然引得后者大赞,称此为“八斗大才尽蕴于其中”,末了还催促明昙赶快开印,以期能在会试中看到同一水平的锦绣文章。
父皇都下了口谕,明昙哪能不遵?
索性折桂题抄的封面也不打算弄得太过繁复,只让林漱容画了一段开满小花的桂枝,便把图案与文稿交给了周掌柜,让他即刻开始主持拓印。
这可是关乎圣命的大事,周掌柜自然不敢出半点差错。好在书斋里压根没有生意,他便每日都到后院监工,全心盯着那些匠人们雕版刻字、小心翼翼地往纸上印刷。
直到全数印完,再把纸张装订成册,为书封上仅有墨线的桂枝人工着彩,一点点涂出浅金色的桂花和绿色的叶片……
霎时间,有了颜料的点缀,整本书籍都变得焕然一新。
林漱容画工精妙,即使是这样一段简单的桂枝,也能勾勒得栩栩如生:每朵花的朝向、大小都有着细微的不同,挤挤挨挨聚成三五个花团;浓绿而宽大的叶片脉络清晰,与花朵交相掩映着,描上阴影,让整幅画都显得立体了许多——好似轻抖一下,就会让桂枝从书里滑落一般,分外引人注目。
全部完工后,周掌柜捧着准备交给九公主的样书呆看了半晌,双眼圆瞪,口中不由喃喃道:“我的老天爷……”
这么漂亮精致的书,居然不是哪个达官贵人阁架上的藏品,而是从自家书斋里印出来的?
周掌柜心中跳个不停,转头看向店外络绎不绝的人群,口中暗暗咬牙。
他就不信,等这样的一本书摆出去,还会有人能忍得住好奇,不停下步子来翻看!
-
几日之后。
今天是乡试发榜的日子,天刚蒙蒙亮,许多人就已经在榜下挤作了一团,也不管墙上压根空无一物,反正就顶着个大脑袋往前冲,誓要抢占到视野最佳的第一排。
直到天边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出现后,贡院的大门才轰然打开,从里头走出了几个神情严肃的卫士,分作两路,几人去阻拦沸腾起来的人群,几人则去张贴桂榜,将那浅黄的大纸往墙上一粘,底下登时就传来一声惊喜的高呼:“第十二名!——我中了!我中了!”
“文兄!快看快看,那边最上头是不是你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我儿出息!此番乡试一过,就已经是堂堂正正的举人老爷了!”
“这、这……二弟你也帮我看看,上面怎会没有我的姓名……”
“我的五言八律诗明明作得不错啊!怎会被黜落?我不信!”
“唉,李兄,今年秋闱题目太难,我们只有再等三年了啊……”
黄榜之下,有人欢喜有人愁。
人头攒动,不断有新的学子加入拥挤的行列,也不断有人奋力拽着衣襟,从包围圈中脱身而去——宁轩正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