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真是九殿下!”
“永徽公主万安!公主千岁千千岁!”
“没想到我等区区一介升斗小民,竟也有幸一睹公主芳容!这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大事!”
“公主殿下,多谢您之前一改禁军的操练之法,让我儿在营中免受劳苦病痛,民妇永铭天恩——”
“方才听他们说,九公主亲手救下了一个差点被抢到青楼里去的小姑娘……唉,此事若放到几年前,九公主风评最差的那会儿,那我可是断然不会信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啊,九公主能从围场里猎到祥瑞,不就已经能说明她是深受神灵眷顾之人?我朝能有此等福星,实乃天承之大幸呐!”
人们议论纷纷,逐渐嘈杂成了一片,明昙其实并未听清楚他们是在如何感谢自己,但也能从表情上揣测一二,心中不由自主地弥漫出一股不容忽视的暖意。
一个强大的国家,既要拥有实力,也要拥有民众的信赖与敬仰。
她来到这个时代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能让这些淳朴而真诚的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都是为了能让他们一点点改变对朝廷、对自己的看法……
那么,她身为公主的职责,是不是已经完成得很好了呢?
是不是……她这个鸠占鹊巢的灵魂,也终于可以给这副身体最初的主人——一个足够完美的交代了呢?
“……”
明昙轻轻闭了闭眼睛,忽而扬声道:“诸位百姓!”
在听到九公主开口后,楼下的人们登时尽数一静,全都抬头望向她,眼神里并没有多少对皇室的畏惧,反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崇敬与亲切。
因为在这几年间,明昙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与他们休戚相关。每个人都知道九公主心怀万民,性情仁善,又怎么会对她产生害怕的情绪呢?
真正得民心者,不是高高立在神坛上受香火朝拜;而是应该站在人民身边,被他们发自内心地尊敬爱戴,成为可以让他们放心依靠的存在。
“——诸位百姓!明昙身为天承皇室子女,受万民奉养,为朝廷、为百姓做事实乃理所应当,不敢受诸位的感激!”
高高的茶楼上,年轻少女语气严肃,表情认真,坚定地朝人们喊话道:“一国一朝若要昌盛不衰,兵武之事绝不能落下,所以我才力荐主张强大禁军,发扬武举;此外,古语还有言,‘岁饥发司农之粟,募民兴利’,是以朝廷必须倾力治旱赈灾,力挽沅州之危局,更是义不容辞;而至于后来的秋猎大典上,东风围场突现白狐祥瑞,则是天承国泰民安、君主明惠及下之兆,同我又能有何关系?”她顿了顿,垂下眼来,重重摇头道,“因此,今日各位百姓的答谢,明昙受之有愧,不忍承接……”
此番话毕之后,原本嘈杂的街道几乎安静到落针可闻,每个人的表情都复杂各异,但眼神却出奇地如出一辙,满是对她语中之意的钦佩。
即便做了这许多丰功伟绩,永徽公主却仍然不居功、不自傲,字字谦谨,可以让每个在场的人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一片真心。
纵观古今,能有如此心系生民的天家皇女,实乃天承百姓之大幸!
沐浴在人们景仰的目光中,明昙不禁难得有些赧然,深深一叹,但很快复又展颜笑开,突然扬手一挥道:“不过,若大家仍旧心怀感念,无可言抒的话,那不妨便同我一起祈愿上苍——共祝我天承大地,万世升平!”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令人不由热血澎湃起来,当即便引得不少百姓都跟着缓缓重复,直至整齐划一,声如山呼海啸般浩大震颤——
“祝我天承,万世升平!”
……
与此同时,皇宫当中。
天鸿殿里今日颇与平素不同,竟是来了位稀客。他头发花白,穿着一身布衣短衫,脸上笑呵呵的满是皱纹,看上去平平无奇,从头到脚透着朴素,似乎与那些街头巷尾的市井老者没有任何差别。
这样一个普通到甚至不太起眼的小老头,明明与华贵的天鸿殿没有半点相合之处,然而,他却居然满脸坦然,腰杆挺直,正正端坐在天承上下最崇贵的九五之尊对面,仿佛是多年的老友重逢般,与他进行着一局手谈。
轻轻执起一枚白子,随意下入棋盘当中,老头一边仔细听着盛安转述坊集街上传来的消息,一边抬起头来,慢悠悠地捋了捋胡须,含笑冲皇帝说道:“陛下如今可算是知道,老头子当年所言非虚罢?……这九公主啊,命中不凡,生来便注定是要做大事、担大任的架海金梁呐!”
——如果此时,明昙和林漱容能够在场的话,便立刻可以认出,此人便是她们多年前在坊集街购买河灯时,所遇到的那个古怪无比的铺子主人,温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