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里浑身都有零零落落的伤口,刚刚跑回来的时候她慌不择路,此时知觉回归到四肢百骸,不由让她感到异常痛苦。
她无暇理会那条憨头憨脑的蠢鱼,只想赶快回到后院,用她嘴里的药救活映山红。
然后回到淮安的床榻上,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上一觉。
似乎只有那里,能让她全心全意地信任。
傅里先是跑到尘湘殿门瞄了一圈儿,并没有发现淮安的身影,这才放心地贴着墙根往后院溜去。
看到那棵树,傅里愣了一下,淮安也许是真的很喜欢它们,叶子和花瓣被扯得七零八落,却还是被他用绳子将掉落的树枝绑在了一起,意图让它们自然长好。
想起淮安几乎可以算是尽失的法力,傅里一阵心酸。
若是法力还在,他怎么会用这么可怜的办法来拯救这两棵树。
嘴里一直叼着东西,就会有口水不断地顺着嘴角流出来。
左右现在只是难看的小狐狸,再丑一点也没关系,她都不在乎,只要好好完成任务,总有一天能变回原本的样貌。
到时候,她一定要亲手去炖了那条鱼。
好好实践一下,鲲之大,一锅到底炖不炖得下!
傅里吐出被她咬得已经快要镶进她嘴里的瓷白药瓶,凑到两棵花树的树根下面,咬开瓶盖,用牙叼着瓶底,朝四周甩头,使瓶中的药液均匀地落在树根树干树枝树叶上面。
重明原身毕竟是只鸟,喜欢待在屋顶和树尖上,此时他正在凉亭顶上晒太阳,心中满是对之前那只白狐狸的内疚,忽而听见与那两只狐狸打架时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烦躁地抬眼看去,头下枕着的胳膊下意识就抬手去攻击,想要将那让他心烦的狐狸立刻打死。
可傅里背对着他的虎头虎脑的小脑袋瓜即便没转过来,都透露着一丝憨态可掬的气息,重明抬起来的手突然就不忍心朝她挥去,转而慢慢放下,坐直身体盘起腿,单手握拳抵着下巴看她在低头鼓弄着什么。
慢慢地,重明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小狐狸的耳朵在滴血。
她不痛吗?
对着花树许愿的傅里自是不知道自己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仍自握着两只短粗的小拳头对着花树许愿。
花树呀花树,拜托你快快好起来,龟毛上神看到你心情会很好,也许我就能完成任务啦,到时候,我会亲自给你带来你最喜欢的金坷垃,让你茁壮成长的!
重明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这狐狸怎么有点不像狐狸……倒像个人呢?
傅里将瓶底倒了个空,绕着两棵树像道士做法一样蹦蹦跳跳,直到她一转身,扭头看见了无声无息站在她身后的淮安。
就不能发出点阳间人走路的动静?
第十六章
“里里,你在做什么?”
傅里受伤的左耳隐在阴影处,她从右侧转过头来瞧淮安,也就没有让他看到自己仍自滴血的伤口。
也不知道这药液什么时候开始起效,傅里焦灼地抓抓地面,恨不得当场为它们再送上一份上好的金坷垃,促进它们的成长。
她四爪并用朝着树坑刨土,眼睛紧紧盯着淮安脚尖的动向,生怕一个不慎再度激怒他,她今天也就真的交待在这儿了。
上神,给我个机会,我之前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的狐狸都会犯的错误。
收起你眼神中的怅惘,我让你看看不一样的高档。
脑袋里这么想着,傅里那双单调的小眼睛里竟真的传达出了这样的情绪,让淮安认真地站在原地傻瞅着她的动作。
凉亭顶上的重明也有些呆滞,要说这当世的异兽里,能化作人形且修为大增的,他自诩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可这周身并无半点化形征兆的小狐狸,怎么时常能做出些人都做不出来的事情?
连他都看不出它这让人迷茫的路数。
许是傅里心中许下的愿望被某个神明听到,大手一挥帮她实现了。
只见那刚上了药的映山红正以参天之势疯长,像是要追上凉亭后的那颗大榕树,很快便超过了淮安的身高,并且还在肆意向上攀延。
傅里看傻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
“……里里,你哪里弄来的?”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邪门儿?
淮安身体不怎么好,猛然间看到这种从来没见过的生长速度,难免吓了一跳。
向后躲避枝丫的同时,俯身抓住了傅里的后颈,将傻乎乎的小狐狸从树丛中抢先捞出来,以免它会受伤。
野蛮伸展的树枝自是不通人性,也不会主动躲避淮安的身体,在他去拽傅里之时,尖锐的枝杈瞬间划破了他耳后单薄的皮肤。
傅里内疚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想去按住那个渗血的伤口,猛然想起自己是个犬科,遂又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