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推他:“诶你干嘛……唔……”她的唇已经被堵住了,半晌之后罗憩树稍稍松开她:“朝颜。”“嗯?”朝颜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眼睫毛微微颤动地。
“晚上别回去了。”
朝颜睁开眼,推他:“不行。”罗憩树瞪着她:“为什么不行?”
朝颜为难:“我妈知道我宿舍已经退了。”
罗憩树不以为然地:“知道了就知道了呗,你都嫁给我了,而且,”他有点可怜巴巴地看着朝颜,“我过两天就要回香港了。”要再过一周才能回来。他心急火燎地要把那边的事儿全部结束掉,也好回来大展宏图,过自己想要的小日子。
他从小在苏州老城区长大,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他都熟悉。
并且,他之所以一早拉着朝颜去领结婚证,为的就是不留后路,断她所有猜疑。
朝颜瞅着他:“罗憩树。”
你……后悔吗?
毕竟他的成绩,完全可以保研。
罗憩树先是捋了一下她因为打扫而高高扎起来的马尾辫,而后捧着胸口,挤眉弄眼地,“唉,我干嘛七早八早吊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
朝颜目不转睛看着他,突然间扑过来,一下子就撞到他怀里,头更是撞到他的下巴,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喂喂喂,夏朝颜你想谋杀亲夫是不是?”
朝颜贴上他的脸,眼眶居然有点湿了:“罗憩树。”
她趴在他肩头,眼里含着泪,心底却是满满的欢喜。
罗憩树回拥她,不再嬉皮笑脸,默然半晌之后,他贴在她耳边:“朝颜,虽然现在苦了一点,会慢慢好起来的,”他紧紧拥住她,“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朝颜伏在他胸前,嗔他:“傻瓜。”
她又怎么会怕吃苦?
未来的日子里,只要能彼此搀扶着。
再苦,都值得。
她一下子挣开他,有点欢快地:“罗憩树,明天跟我去花鸟市场,我要把我们那间小办公室好好布置一下!”她歪歪头,“还有哦,要买点二手桌椅,还要……”她兴致勃勃地索性拉过一张椅子,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列开了清单。
罗憩树浅笑地看着她,他当然不怀疑夏朝颜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
从小,她的脖子上永远拴着家里的钥匙。
以往,夏勇跟许闻芹忙着上班糊口的时候,中午回不了家,总是朝颜,放了学就一溜烟跑回家,烧饭,炒菜,炖汤,把自己跟夏晚晴的午餐弄得妥妥当当的,更多的时候她帮着洗衣拖地,俩姐弟走出去,永远是面色红润衣裳整洁。
那股子精神气儿,一点看不出家里的窘境。
他毫不怀疑,在以后共度的岁月里,夏朝颜也会以这样的热忱,把他照顾得棒棒的,把家里的所有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从桌子对面俯下身,弯下腰,抵住朝颜的额头,盯着她。好像,他真的捡到了一块宝呢。
算命先生,你说是不是呢?
他眼神顺势往下一瞥,就看到朝颜的V领T恤里头,露出了雪白的一块肌肤,还有若隐若现的……他顿时血脉喷张,伸手用力一拉,朝颜便被他带着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朝颜的手在空中乱舞:“罗憩树,别………唔……”一晃神,下巴被他轻轻一挑,唇也顺势被堵住了。
他的唇,缓缓下移,所到之处立即燃起了一簇簇火焰,跳动着劈劈啪啪的璀璨火花,朝颜轻轻喘息着,心跳如擂鼓般,她心里挣扎着,踌躇着。唉,她当然害羞,但是……
罗憩树多聪明的人,立刻敏感出朝颜的些许松动,当然不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将唇移在朝颜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
朝颜的脸涨得通红,刚想说什么,罗憩树的唇已经再次滑了下去。
很长很长时间以后。
罗憩树突然间就松开了她,朝颜固然早就羞得说不出话来了,罗憩树更是瞪着她,半晌,咬牙:“夏朝颜!”
又过了很长时间,罗憩树搂住朝颜,两人窝在沙发上。
朝颜小猫似的依偎在他怀里,又过了半晌之后:“罗憩树?”罗憩树闻着那一缕似有若无的馨香,嗯了一声:“怎么了?”朝颜若有所思地:“你说我妈妈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罗憩树的眉头微微一跳,他当然明白她的话,俯下头去:“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朝颜有点孩子气地:“我嫁人了嘛,我是想,她在天上会高兴吧?”
罗憩树亲亲她:“傻瓜。”他在她颈窝里靠着,大言不惭地,“当然高兴,你老公我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她怎么会不高兴?”
某个深夜,他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爸妈躺在床上闲聊,罗石的声音,还是跟平时一样不紧不慢地:“今天沈浩然跟我联系上了。”温芬显然有点吃惊:“啊?”她的声音顿了一下,“他现在在哪里?”罗石的声音倒是挺平静地:“法国吧,听说自己办了个小公司。”温芬的口气挺不屑地:“他倒是开心,留下一个冤魂,一个孽债。憩树半岁的时候我带他回上海,医院门口看到他跟樊迎春往里头走,那个肚子挺得哦——”
罗石止住她:“好了好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件事就别再说了,憩树耳朵尖着呢,再说他还一直跟夏朝颜同学着哪,你老这么叨叨的,万一给他听到漏出去了怎么办?”
温芬嘴上哼了一声:“这还用你提醒?”心里却想,我还就想慢慢漏给儿子知道呢!罗石不语,想是慢慢睡着了。
罗憩树在外面呆立了半晌,终于悄悄回屋。那年,他十五岁,念初二。
罗憩树想了想,又俯身,看看朝颜,亲了她一下:“再歇会儿,我送你回家。”
五天后,朝颜送罗憩树上出租车。罗憩树蹭蹭的已经耽搁了一个多小时了,如果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朝颜催促他:“快点,不然来不及了!”罗憩树点点头,匆匆上车,对那个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敦实粗壮的司机吩咐道,“浦东机场!”
朝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之间就觉得空落落的一点儿也不放心,不由自主追了上去:“小心。”罗憩树不耐烦地:“知道了知道了!”他回眸一笑,紧接着又瞪了朝颜一眼,“等我回来!”
朝颜脸红,嗔道:“快走吧!”
她后来无比后悔自己的这一句话。
如果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哪怕不计任何代价,她一定会千方百计留住他。
可是,世事终究,无限萧索。
错,错,错。
第16章 长相思
相聚离开 总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医院。
惨白的墙壁,惨白的灯光。
惨白的,所有的,一切。
朝颜默默地坐着,旁边是一堆哭天抢地的人,乱哄哄聚在那儿。
她就那么沉默地坐在那儿,罔顾那些来来去去的人群,罔顾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弱小无助得就像荒漠里的一小滴水,轻轻一晃就没有了。
她的心,千山万水外,苦苦跋涉。
罗憩树,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想过很多种你不在我身边的可能性,可是,我的种种自私疑虑,敌不过你轻轻的一句——
“夏朝颜你放心,我虽然没太大本事,但就算头顶只有一片瓦,我也总有办法让你淋不到雨。”
一直以来,你是那棵树,我就是那株依附于你,憩息在你身旁的小小牵牛花。你张开枝叶,静静为我遮风挡雨。
这么多年来,我好像一直习惯了你的庇荫。
你让我心里欢喜,直至忘乎所以。
可是,现在,倾盆大雨浇在了我的头上。我早已奄奄一息,匍匐在尘土里。
我怎么爬,都爬不起来。
泪和着泥,夹杂着疯狂的伤痛,在我全身肆虐,痛彻心扉。
罗憩树,你在哪里?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她抬头,淡淡地:“妈,你带来了多少钱?”许闻芹站在她面前,扎着手看着女儿,眼里明明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却怎么都不敢掉下来,她哑着嗓子,嘴唇微微颤动地:“……五万多。”
她把家里所有现金包括准备进货的统统带上,揣着急冲冲奔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放弃治疗了,他们说,生命体征已经消失了。
钱,用不上了。
朝颜伸手,还是淡淡地:“给我吧。”
她拿起那包沉甸甸的钱,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她静静地走到那堆人中间,她默默看着那个哭得痛不欲生仿佛天塌了下来的年轻的母亲,然后她蹲了下去,看向那个眼泪汪汪但不知所措的小男孩。
她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很清秀的小男孩,就是脸上有点脏兮兮的,衣服也有点破旧,有点不合身。
她轻轻地:“小朋友,你多大了?”
小男孩眼里汪着泪,瘪着嘴:“……三岁。”
朝颜点点头,把他的小手拢到一起,轻轻把那包钱放到他手上。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摸摸他头上软软的头发,朝他鼓励地微笑,她的声音很轻:“乖,记住了啊,长大以后,一定要听妈妈的话。”
然后她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她的身后,一张薄薄的纸悄悄滑落。
齐唯杉蹲下身去,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