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权臣悔不当初(130)
是醒非梦。
小郡主不明所以地投来一瞥,极长的眼睫都覆着温朦的金絮。
男人身量极高,贴近时总会将她全然笼罩于身影下,不余星点。
小郡主没来由地忆起当年。
彼时她尚只是个极为圆软的矮团子,傅长凛却已是习武多年的少年人。
他一手便能松松将这团子提溜起来,或将她放在手臂上,又或干脆挟在肋下,抬脚走出那片近乎要齐腰深的雪地。
只是自先帝赐婚后,他却鲜少再肯抱一抱她了。
出神间,男人忽然一语不发地微微俯身,将她整个抱离了地面,深深揉进怀里。
小郡主生就并不很高,骨架纤细,总被他不费吹灰之力便随手掬起来。
楚流萤毫不怀疑,倘若他想,甚至能随随便便将她抛起来掂量两下。
傅长凛藏宝一样将她揣在怀里,诱哄道:“雾州的灯市极负盛名,糯糯想出去玩么?”
他似乎总是这样举重若轻的疏狂模样,却亦有轻狂的资本。
大允多年来练兵严苛,且军费投入极大,较之五十年前已是翻天覆地之大变。
何况傅长凛少年从军,定乱平叛未有败绩,幽诛关一战他们占尽先机,自不会败。
小郡主晃了晃全然没有着落的双足,如实道:“想去。”
雾州的灯市人山人海。
年节的氛围尚浓,闹市中叫卖的小贩,口中喷火的民俗艺人与华服各异的百姓相交织。
小郡主连日来皆有近忧,走在灯市间,却仍旧收敛着一身的轻快,极闲淡地穿行于人潮中。
这已是连日的战争威胁中难得的喘息之机。
小郡主举着糖画,一口咬断了兔子的耳朵,第二口便吞下了整个兔子脑袋。
这样的糖画个头不大,全胜在精致。
少女举着残缺的兔子,比了比天穹之上清辉浩大的银月。
傅长凛守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地看夜风将少女的墨发掠动,看她蒙着银辉的侧颜。
小郡主举着半个糖画,又一头扎进人海,去追那满街游荡的冰糖葫芦。
她一手举着糖画,另一手举着色泽鲜亮的糖葫芦,临水倚于石桥的横拦之上。
千古一瞬的月光如约照亮这片时序更迭的人间。
傅长凛立于她身侧,陪她一起望着清冷辉明的皓月。
涌动不息的人潮在他们身边汇成永不停驻的川流,他们却在川流中不动如山。
小郡主思绪放空,却忽然发觉唇角似乎有微凉的触感。
侧过眸时,正撞见男人抿去了她唇角沾染的一点糖渍。
出乎他意料的时,小郡主却没有后退半步以撤开距离,亦不曾拂开他贴近的手。
只清亮而坦荡地抬起双目,无声与他相望。
傅长凛一时心如擂鼓,忽而在无边暮色的遮掩下揽过她的腰肢与肩角,深深垂首而下。
极摄人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下一瞬,天际骤然有轰动的炮声炸开,旋即便是接二连三的巨响。
小郡主惊得一个激灵,顿时侧过头来,循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无穷无尽盛大绚丽的烟火在天际怒放,细碎的火光如流星倾泻。
璀璨夺目,盛世无匹。
小郡主一时被卷入其中,立在桥上怔怔出着神。
傅长凛紧了紧拥着她的双臂,终究还是苦笑一声,安抚地替人顺了顺背。
小郡主正满眼星光地凝望着天上壮丽惊绝的烟火。
傅长凛便在她身侧,无声凝视着少女明如秋泓的露目。
来日方长,他想。
第55章 玉佩 男人隐在晦暗处,喉结微滚……
出了雾州城, 一路北行,沿途尽皆是冰霜如镜的浩远风光。
楚流萤卷起窗牖,裹紧了温热厚实的狐绒毯, 兴致勃勃地向外瞧。
她生于江南,自入了天和城便久养于王府, 再不曾向北踏出过半步。
大允的军队训练有素, 行进极快, 短短七日,便已入北疆三州。
只是北疆地域极广,而人烟稀少。
要穿越三州抵达幽诛关, 最少还需十日。
他们在北阑州城中落脚时,垂垂欲坠的穹顶浓云蔽日,丹青一样大笔点染出连绵的赤色来。
是风雪将至的前兆。
楚流萤虽江南出身,却也曾在天和城中尝过十二年凛冬的风雪。
她遥遥望一眼暗沉欲坠的天穹,与那连片的赤色,隐约意识到这大约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雪。
一旦落雪,大军的行进势必受阻。
他们该加快脚步了。
北疆连年恶寒,远不比雾州繁华靡丽,地龙却生得很足, 将外头沁骨的天寒全然逼退。
傅长凛端来一碗姜汤,守着人一滴不落地喝尽了, 方才松一口气。
十万大军亦熬了驱寒的姜茶,分在各营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