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温棋抬手一揖,见荣家迎的花轿也被堵在前头,因为道路不得疏通,轿子都被挤得有些晃晃悠悠,上头的流苏一摆一荡,也不知道里头的新娘子多受罪。
“路怎么了?”李温棋猜想是出了什么事故,因而一问。
荣峥道:“前几日大雨,路段被冲得有些厉害,塌方了。”
他们往来迎亲走的都是同一条路,去的时候还没见大问题,回来却被阻在了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迎亲的队伍踩得多了,这路便就地罢工了。
“这却不巧。”李温棋说着,表情间倒没多大担忧。
眼下这离镇不近离城不少的距离,实在有点尴尬。李温棋举目四看,旁边绿油油的一大片水田后面,依稀有高低错落的几片屋檐,其间炊烟袅袅。
李温棋让人把花轿暂且停在旁边的茅寮里,和明平去了水田对面的农户,想借用些工具,把塌方的路段填平了。
那农户一见李温棋,倒是颇显熟稔。
李温棋大江南北地跑,上至高官下至草莽结识得不少,路见不平也会拔刀相助,因而不少人都承过他的情,只是人多了他自己倒不见得一一记着。
农户得知今日是他娶亲,恰被塌方所阻,都不消他多说,自发集结了村民,带着一应锄头铁锹帮忙填路。
李温棋满怀感激,忙让明平先入城通知家里人其中情况,免得因为误了吉时而担忧,一面又令人捎带些瓜果过来,给帮忙的村民消暑,他自己也不甘闲着,抄起铁锹就加入了填路大军。
那姓王的农户见状,忙将他拦在一边,说道:“今天是七爷您的喜日子,可别腌臜了这身喜服。您就一边站着,我们兄弟保准不让您误了大事!”
“王大哥哪里的话,我不过是运气好投生到了祖宗庇荫的人家,一样是两脚踩着泥地过活,没什么不同。”李温棋将袍角一撩别在腰间,崭新的靴子踩在铁锹沿上,使力下去。
农户听他一番话倒是与别些个贵公子大为不同,又见他干活利落,爽朗地笑了一声,招呼着村民加快动作。
荣峥打点好自家的迎亲队伍,转过来看见李温棋伙同村民在填坑盖土,思虑再三觉得自己也不该闲着,只是终究有些忌讳泥土沾染自己的喜服。
他又不似李温棋一般,打小就跟着家里老太爷大江南北跑得习惯,上天揽月下河捉鳖的,铁锹没铲几下手心里就有些刺刺的,竟是打了几个水泡起来。
随行的仆人忙将他请去了一旁歇息,自己代劳,也不必让外人说闲话。
一帮汉子在这头井然有序地填埋路段,那厢两顶花轿静静放置在茅寮中,外面两家的婆子坐在一处,看着水田前攒动的人头,一边嗑瓜子一边闲磕牙。
穆青霜在花轿中坐了半晌,只觉得腰也酸屁股也疼,抻了个懒腰兀自掀了盖头,悄悄扒拉开半拉帘子,见茅寮中也没旁人,便干脆半顶着盖头下了轿。
她隐约听见是两家娶亲的碰到了一起,却不知是谁家,见旁边与自己一般无二漂亮精致的花轿,打量几下后便掀了起来。
里边的新娘子大概也是闷得久了,正偷偷掀起盖头缓口气。帘子冷不防被人掀起,外面的微光一照,新娘子下意识瑟缩一下,如同一朵受了惊的海棠花。
穆青霜看清新娘子的面容,细长的眉毛先是抬了一下,继而又蹙在了一起,“满满?”
新娘子叶满看清楚来人,缩手挡着的袖子才放下去,脸上绽开两抹笑靥,甜甜的小梨涡也漾起来,一下起身就朝穆青霜抱了过去,脆生生喊了声:“穆姐姐!”
穆青霜揽住她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身子,感觉还是跟幼时一样,软绵绵的像草茶巷子里老伯卖的棉花糖。
穆青霜掐住她软乎乎的脸蛋,朝茅寮外面正聊得火热的婆子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怎么你也嫁人了?我还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什么时候说的亲?”
穆青霜一连几问,叶满不知道该回答她哪个,实则也回答不上来,只能捡自己目前了解的,“是母亲安排的,我也不知道。”
叶满这一句话,倒也不必穆青霜再问别的的了。
两家毗邻而居,叶家的情况穆青霜再明白不过,只是碍于她终究是个外人,不好插手太多。
但见叶满如此不清不楚就要嫁人,穆青霜还是忍不住对她的主母有所气愤。
叶满是叶家庶出的女儿,生母便是当家主母的陪嫁丫鬟。因为叶夫人生了一子后伤了根基,怕叶老爷纳妾分宠,所以才主动把陪嫁丫鬟给开了脸。
能有此想法来拴住男人,可见叶夫人也不是个多大度的人,后来叶满出生便多不待见母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