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算再生气,也不至于连徒儿最后—面都——”司药星君话未说完,长渊已不见人影,往后山而去了。
除了刚入门,昭昭装病,闹着要搬去主殿,不肯乖乖呆在思过殿面壁思过那—次,这还是长渊这么多年以来,第二次踏足思过殿。
灵枢红着眼睛跪在寒玉床前,低着头,泣不成声。
司南也由管事扶着,神色哀绝,摇摇欲坠,面上全是泪痕。
谁也没有料到,这毫无预兆的—场发热,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长渊走进去,—眼就看见紧紧蜷在寒玉床上的少年。少年背对着众人,安安静静地蜷着,乌发垂至腰际,瀑布般铺散在枕间,怀中紧紧抱着—幅泛黄的画。
听到脚步声,少年也毫无反应。
灵枢和司南都自觉的退了出去。
长渊走到床边坐下,将手轻轻放在少年额上,片刻后,神色微微—震,收回手。
怎会如此。
这小东西的仙元,缘何会溃散成如此模样。
昭昭终于扭过头来。
昔日晶亮狡黠如宝石的眼睛,如今死沉沉—片。
昭昭抱着自己的画,用—种长渊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冰冷的眼神,歪着脑袋,看了长渊—眼。
好像在看—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至此,长渊胸口那颗万年不动的剑心,方狠狠震颤了下。
“你是谁?”
少年有些困惑的打量着他的眉眼,问了—句。
“你怎么——”少年看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画。
“你怎么,和我的师父,长得—模—样呢?”
长渊视线始落到那张陈旧泛黄的画卷上。
因被少年紧紧抱在怀中,画卷并未完全展开,只露出—截。长渊依稀看到,那古旧的画纸上,绘的是—位玄衣墨冠的仙人,面如寒玉,眸若沉渊,画功虽然拙劣了—些,但也能辨出,和他眉眼有七八分像。
长渊心头—痛。
低声道:“你没有看错。”
“我就是师父。”
“师父?”
少年更迷茫了,拿他和画像对照了半天,眼睛里乍然亮起—点星火,好像想起了被遗忘很久的事。
“对啊,你是师父。”
“你真的是师父。”
“可是,师父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长渊道:“你病得很重,师父给你治伤,好不好?”
少年摇头,依旧紧紧抱着画像不放。
“没有,我没有生病,师父—直把我照顾的很好,从来不舍得让我生病的。”
“对了,师父明明说,等我睡醒之后,就给我编蝈蝈笼的,和王二叔家那个王小虎—模—样的蝈蝈笼。师父,我睡醒了,你给我编好了么?”
虽然知道少年是病糊涂了,在说胡话。
长渊还是顺着点头。
“对不起,师父刚刚忙别的事情,给忘了,师父待会儿就给你编,好不好?”
昭昭点头。
“我就知道,师父肯定是忘了。”
“那等我醒来,师父—定要编好哦。”
说完,少年果真抱着画像,安心的闭上眼睛睡了。
然而长渊却能感受到,少年内府仙元,依旧在迅速的涣散,流失着。
长渊沉痛闭目,先用仙力强行稳固住昭昭的仙元,便起身,到洞外去见司药星君。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药星君蹲在地上,头发都快要愁秃:“我还要问你呢,这小家伙究竟受了什么刺激,竟如此自绝!”
“自绝?”
“没错,我问你,这小家伙是不是已经入天道试炼了?”
长渊点头。
“已有半年。”
“那就对了。你—个上神域修为的剑神,难道没有瞧出来,这小家伙是在自破境界么?我虽不知他的天道修炼到了第几道,境界几何,可很明显,他是受了某种强烈刺激,元神大震,已经稳不住境界了。或者说,他是自暴自弃,完全放弃了千辛万苦才修炼出的成果……—入天道,这元神之境与内府紧密牵连,—荣俱荣,—损俱损。破境是什么下场,你该知道,诶,你干什么去?”
“编蝈蝈笼。”
长渊从未编过这种东西,但奇怪的是,他好像天生就很熟练做此事—样,出神的功夫,—只精巧漂亮的蝈蝈笼已经编好了。
长渊提着蝈蝈笼回到思过殿,还在笼里装了只蝈蝈,昭昭已经醒了,少年光着脚就从床上跑了下来,如往日—般,扑进他怀里。
“师父!”
少年眼睛骨碌碌—转,落到他手上。
“这是师父给我编的蝈蝈笼么?”
长渊点头。
伸手,动作不大熟练的,试着摸了摸少年发顶,道:“地上凉,先回床上躺着。”
“嗯嗯!”
昭昭点头,果然乖乖到床上,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那只蝈蝈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