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倚在长椅的软垫上，再精细的妆容也掩不住她神色憔悴，眼睛红肿。殿中飘着幽幽的熏香，专门用来安神，却也叫这内殿的气氛显得愈发凝滞。
宫女来回禀，把皇帝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末了还补充道：“陛下还跪在前殿。”
“他要跪，就跪吧。”
太后的声音也喑哑了，没什么力气，缓缓道：“皇帝这不是在向哀家认错，而是在向他自己认错。他懊悔，他无处可去，只能在哀家这里跪着，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是……这样吗？
楚应澄冒出这个想法，眼前画面一闪，再次回到了前殿下跪的皇帝面前。
皇帝依旧没动。楚应澄感觉自己站到了他面前，蹲下来看着他。可皇帝看不到自己，只是定定地跪着，眼神中隐隐带着波动。
楚应澄心中怅然。
“唉……”
作者有话说：明天高能！！！
第一百六十章 考虑我们的关系
岳钧晚上睡觉的时候翻身，伤口一扎，顿时醒了。
他勉强睁开眼，发现周围还黑黢黢的，显然还在夜里。一转头，岳钧看到楚应澄睡的床已经拉上了帘子，透过帘子有一团亮光，应该是手机的光。
“……几点了？”
楚应澄被忽然响起的沙哑声音吓一跳，拉开帘子探头看他：“三点。你醒了？是哪儿痛吗？”
“翻身扎了一下。”岳钧看着他，“你睡不着？时差？”
“做了个梦……就醒了。”楚应澄说着要下床，“身上不舒服？要叫医生吗？”
“不用，皮肉痛，不是里面。”岳钧道，“睡你的，不用下床。”
“睡不着，不然我也不会玩手机。”楚应澄坐在床边，“喝水吗？”
“不喝。”
“那你睡吧。我把帘子都拉起来，转过去，手机的光就不会照到你的眼睛了。”
岳钧并不在意那些光。
他听出楚应澄的状态有些消沉，问道：“梦到什么了？介意说一说吗？”
楚应澄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有点想要倾诉的欲望。而倾诉的对象，也只有岳钧了。
他犹豫道：“你不睡了？”
“我本来也有时差，睡不安稳。”岳钧摸开床头台灯，“你过来说？”
楚应澄于是摸过去，坐床边的椅子上。岳钧让他坐到床上来，还能在床头靠背，不过楚应澄怕碰到他的伤，坚持在椅子上定住了。
岳钧看他坐下后也没马上说，只是看着手机，摁了又灭、灭了又摁。于是岳钧又催了一句：“说吧。”
“……好。”楚应澄考虑了一下措辞，缓缓道，“我……梦到了以前的事。”
岳钧一愣：“大月朝？”
“……对。”
“梦到了在大月朝的经历？”岳钧看他好像不是很排斥，追问道，“在军营，还是在帝都？”
“帝都，但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些……”楚应澄顿了顿，叹道，“我梦到的是，我死去之后的事。”
“嗯？”岳钧有点搞不懂，“你是梦到你死去之后……的帝都？”
“是啊。”楚应澄耙了耙头发，“看到了皇帝，还有太后，他们看起来很憔悴。现在想想，还有点陌生的感觉，大概是太久没见了吧。”
“憔悴？”
“嗯，梦到了皇兄收到我的死讯的画面，还有他去和太后认错……也不能说是认错吧，或许是表达对我的愧疚。”楚应澄垂头看着屏幕暗下去的手机，徐徐道，“总之，我梦到他在太后的前殿跪了好久。”
岳钧默默看着他。
楚应澄也不需要他一直回应，继续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梦到这些……我看网上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是我自己心底有这些想法吗？觉得皇兄对不起我，太后对不起我？”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惆怅，“所以，我以为我从没这么想过，只是我以为的吗？”
岳钧看不得他这样陷入自己的情绪里。
如果楚应澄只是梦到过去，想家了，岳钧觉得很正常，也不必过多干预。但现在楚应澄居然因为一个梦，而开始有自责倾向，岳钧就看不下去了。
他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不仅仅是梦？”
“……什么意思？”
“或许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就发生在你死后。你只是在梦里偶然获得了这些信息。”
“不可能吧？”楚应澄茫然地看着他，“你说的太荒谬了，你的意思是皇兄真的因为我自罚下跪？这不可能！”
“你都能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岳钧望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的皇兄从小和你一起长大，对你关照这么多，兄弟之间感情深厚有什么问题？而且当初是他放你去边疆的，然后你死了，在你要回家之前牺牲了，他后悔、自责，无可发泄——哪点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