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真的涉及到性命之忧,他怎么会选择隐瞒?
“怎么……可能?”程朗月不敢想象,什么样的记忆,会让他走向死亡。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和你妈说你是车祸导致脑部受到重创成为植物人,你却只能在头上找到很小的创口?”
程朗月没有回应,他知道,程珂也知道,他想要得到答案。
程珂顿了片刻,继续道:“因为你确实没有发生车祸。”
“那为什么……?”
“你后脑勺的伤口是撞到桌角造成的,并不严重,按理来说,最多修养半个月你就能活蹦乱跳,可你一直没有醒过来,甚至被医生宣布脑死亡。”
程朗月有些不敢置信,喃喃道:“怎么可能……”
程珂一字一顿道:“但事实就是如此,你成为植物人,不是头部受伤,而是你根本不想醒过来。”
程朗月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指甲盖大小的伤疤,这个伤疤曾让他无数次怀疑自己父母、无数次耿耿于怀,各种情况他都猜想过了,独独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你妈坚持认为你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她没有照顾好你。她觉得是她不愿意搬家导致你太过寂寞,觉得是她带你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甚至埋怨自己不曾发现你精神上的异常。
所以你脑死亡后,她几近崩溃,两度自杀未遂后,被我强制送到了心理医生那里,她才逐渐恢复过来。
她不愿意再要孩子,一方面觉得自己不配再为人母,另一方面,她不希望你醒过来后,看到家里有新成员而感到失落。
整整八年,她把你当做活着的希望。所以,你能明白她为什么死活不愿意让你恢复记忆吗?”
曾经的不理解都化为了愧疚,裹挟着今后都无法反抗姜芷萱的绝望与重压,铺天盖地如同潮水一般倾轧过来。
程朗月身子晃了一下,左手撑住墙才勉强稳住。
声音逐渐变得遥远,周围的景致也开始模糊,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他的感官覆盖住了……
胃里又有什么东西开始翻滚,不断挤压着他的喉部,空气中奇怪的腥臭味开始弥漫,让人几乎不能呼吸。
程朗月不得不用还未恢复的右手掐住自己的颈部。
好难受……
有什么东西卡在他的喉咙里,每一次胃袋带动食道蠕动,异物都会被挤压着上下移动,生生磨开了脆弱的粘膜,将食道磨得血肉模糊。
他的手越收越紧,不断挤压着柔软温热的颈部皮肤,奇怪的触感传到大脑皮层——是随着心脏鼓动的脉络,潺潺流动的血液,以及鼓起的异物。
只要撕开这一层皮肤,就能把异物扣出来了……
程朗月的眼神越来越疯狂,还没愈合的指甲又被崩开,血液从纱布中渗透出来……
他马上就能把那个东西取出来了,手却突然怎么也动不了了,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程珂抓着程朗月的手,阻止了他自残的行为,“程朗月,听我说!冷静一点,不要怕,呼吸。对,照着我说的来……放松,深呼吸……对,别怕……”
程珂的声音很沉,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程朗月脑中一片空白,不由得跟他指导做——
氧气争先恐后涌进肺部,仿若春雨落入干涸的土地,瞬间被吸食干净。
“咳、咳咳!!”
程朗月扶着墙咳嗽,干涩的空气剌过声带,发出将死之人一般的气音。
他咳得撕心裂肺,心中却冷静得不像话,甚至还抽空自嘲了一声,他本就是半个死人。
程珂轻轻拍着他的背,语气难得的温柔,“好了,没事了……”
好一会儿,程朗月缓过来,浑身都在火辣辣的疼,似乎在向他倾诉,他现在的情况有多么糟糕。
他完全可以想象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脸色惨白,身子瘦弱得仿佛一折就断,头上还裹着厚重的纱布,嘴唇上布满咬伤的血痂,脖颈被扣得血淋淋的,右手的纱布也被血染红,全身上下没一块地方是好的。
程珂叹了口气,“我现在总算明白你妈说你失控是什么意思了,你刚才完全失去了理智,不知道呼吸,甚至想撕开自己的脖子,这已经不是自残,而是自杀了。”
程珂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程朗月却难受得不行。
“对不起……”
他捂住自己皱缩疼痛的心脏,泪水顺着苍白的脸滚落到地般上,空旷寂静的走廊将“嘀嗒”声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得就像是他的眼泪不是砸在了地上,而是落在了某人的心尖。
他控制不了自己……
☆、被遗忘的6
程珂的话,让他一眼看到了未来的尽头——他将永远压抑自己,为了姜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