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寒冰一般的女神,竟然也在今晚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羊羊。”慕星问她,“你喜欢小豆芽吗?”
因为是慕星的小孩,她当然是喜欢的,是一种爱屋及乌的喜欢。
她想看到自己说“喜欢小豆芽”时,小星星开心的笑。
可是如果要把小星星与小豆芽比较,从中选出个轻重缓急,答案其实很明显。
沈沉思维跳跃,已经往后推测到慕星准备问的“如果我不在了,可不可以多爱一爱小豆芽”。
她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慕星等了很久。
沈沉没有回答她关于喜不喜欢的问题。
明明不久前还说可以接受小豆芽,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手还放在小豆芽身上,几分钟前还很温柔地笑着,说要一起面对。
慕星失落地低下头,耷拉着肩膀,整个人一下没了精神。
沈沉摸了摸小豆芽,“喜欢小豆芽的。”
慕星抬眼看她,她也看着慕星。
沈沉说:“可是我更喜欢阿星。”
慕星并没有因为这句话产生多少开心。
她好像知道了羊羊的意思,好像合乎情理,又好像不太对劲。
两人默契地沉默起来,收起试探,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这雷池,自然是经久不衰的生死消长。
沈沉不明白,世界上有这么多健康幸福家庭美满的人,为什么不能多一个小星星。
老天在报复什么,一股脑把所有倒霉都撒在慕星身上。
慕星忍着疼说好困想睡觉,却在关灯睡觉后悄悄地哭。
她是一个很没用的母亲。
不走运遇上她的小豆芽就算坚强地活下来,也最终会变成没人爱的小孩,重蹈覆辙一般,成为备受唾弃的野孩子。
慕星环抱住小豆芽,眼泪落在床单上,与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在一起,是她从未体验过的记忆。
沈沉一直坐在病床边上。
她听到慕星压抑的抽噎,心乱如麻。
现在应该怎么办?
年轻的alpha被爱乱了心,莽撞地做出决定,就这么直直地抱住哭泣的omega。
她什么也没说。
明明应该说点什么的。
慕星期盼着她说点什么,说“放心吧,一定会好好爱小豆芽的”“别担心,小豆芽会很幸福”一类的话。
可是她等到最后困得睁不开眼,沈沉依旧没有说话。
可能因为这段时间折腾得太厉害,慕星第二天醒来竟然已经是下午了。
窗帘早被拉开,放进气味新鲜的阳光,与整个房间违和的寂静组成奇特的气氛。
羊羊不这里。
她失落地盯着地板,好一会儿之后不信邪地重新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没有人。
羊羊又走了。
慕星心情低落,强撑起绵软的身体跑进洗手间,小豆芽快五个月了,妊娠反应一点缓和的迹象都没有。
跪坐在地上,膝盖压着冰冷的瓷砖,一开始没吐出来点什么,她靠在浴室玻璃门边休息,嗓子眼忽然涌上一股热流。
熟悉的感觉,让人心里一沉。
慕星吐出来,很多,全是血,不太鲜艳的红,在基调白色的洗手间里格外刺眼,绽开的波澜仿佛雪地里开出的面目峥嵘的玫瑰花,汲取寒冬的生命,宛如大地的附骨之疽。
她这才发现,胃火辣辣地疼,甚至已经疼到了知觉麻/痹的地步。
刚睡醒没多久,梦和现实虚虚隔着一条线,慕星好像分不清楚,昨天的沈沉,究竟是在梦里还是真的。
可是不管是真的还是想象出来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她都不会接受慕星用生命换来小豆芽。
这样俗套的悲剧,竟然真的发生在慕星身上。
而她的选择,居然也相同地俗套,什么去母留子,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小心翼翼呵护四个多月的小豆芽,应该健康地长大,而不是为了慕星悲哀的生命被放弃,徒劳地为她续上一口苟延残喘的气。
她按钮冲走血,到一边刷牙洗脸,温热的水唤回几分力气,强打起精神走出洗手间。
桌上放了一份已经凉了的粥,沈沉可能没想到她能睡这么久。
因为真的很累,自从有小豆芽之后每天都很累。
慕星刚刚做完小手术,吃不了太难消化的食物,当然也吃不了凉食。
病房里面没有可以加热的设备,她穿好衣服之后准备下楼去食堂吃饭。
之前被告知住院卡里还有好几万,慕星一开始完全不知道是谁充的,直到见到沈沉。
穷困潦倒的慕星从没有过这么多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铺天盖地的惶恐弥漫在心头。
她和羊羊不是同一类人,是“一在平地一在天”。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把想要放弃的念头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