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曳雪看着场上,只听一名士兵大吼一声,猛然扑向对手,用力抱住他的腰,往后翻去,他对面的人死死钳住他的手臂,双腿却如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发出一声大吼,踏出一步,额上青筋暴起,竟然将那士兵拦腰举起来,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大片冰渣雪粒。
“好!”
“好样的!”
众人大声喝起彩来,欢呼声如雷,胜出的那个壮汉满头大汗,甚至能看见他身上有热气蒸腾,他哈哈大笑起来,竟然把单薄的上衣脱了,随手扔下,大吼道:“还有谁敢来战?!”
玉茗没料到他竟然会脱了衣裳,啊呀惊叫一声,连忙捂住了眼睛,羞红了脸,赵曳雪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就遮住了她的眼,视线倏然变得漆黑一片,在众人热烈的欢呼声中,她听见北湛一贯清冷的声音里藏着几分气急败坏:“别看了!”
赵曳雪拿下他的手,道:“我没看。”
话是这样说,她的眼睛下意识往场上瞟,北湛又伸手挡住,冷冷道:“还没看?”
赵曳雪想了想,忽然道:“我从前听说,你也会角抵。”
第35章 你不冷么?
北湛会角抵的事, 赵曳雪在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时北湛初来庄国,在除夕宫宴上,伶人奏琴吹笙,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君臣同乐, 觥筹交错间,酒至酣处, 气氛热闹非凡,赵曳雪坐在长公主的身侧,忽然听见有人笑道:“臣听闻昭国人十分喜爱角抵之戏, 湛公子身为昭国皇子, 想必是十分精通此道了, 不如请湛公子一试。”
听了这话, 赵曳雪思索了片刻, 才想起来那湛公子是何许人,是她在小镜湖边上看见的那个挨打的少年。
“哦?”建德帝似乎也来了些兴趣:“何为角抵?”
那提议的人笑着答道:“昭国有蚩尤戏,这角抵便是从其中衍生而来, 十分有意思, 皇上若是想看,可令湛公子演示一番,也好叫臣等开开眼界。”
建德帝靠在龙椅上, 饶有兴致地道:“准了。”
过了片刻,赵曳雪瞧见那攘攘的坐席间站起来了一个少年, 他穿着深色的衣袍,身量清瘦挺拔,眉目俊美而深邃,略深的烟灰色眼瞳在夜里不太真切, 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冷漠来,他向上座的帝王拱了拱手,声音恭敬冷淡:“陛下有命,莫敢不从。”
起舞奏乐的伶人们都退下了,前方的场上空了出来,北湛走过来停下,微微躬身行礼,赵曳雪离得近,看见纱灯明亮的暖光自他头顶落下来,将他的眉骨自鼻梁往下,勾勒出流畅漂亮的线条,仿佛一挥而就的画,运笔者的手必然有十分的稳,才能画出这样精准干净的线。
北湛不卑不亢地向建德帝解释道:“角抵又称角力,乃是军中作战,训练兵士所用,需要二人相竞才行,臣一人无法演示。”
闻言,建德帝大手一挥,示意身边的太监:“你去与湛公子演示。”
那太监谄媚笑答:“是,奴才遵旨。”
太监的身量虽然不高,但很是壮硕,站在北湛跟前,简直像一座小山,他似乎对自己的分量极为自信,似模似样地拱了拱手,一张胖乎乎的圆脸上拉开了笑,对北湛嘻嘻道:“湛公子,请。”
北湛深烟灰色的眸中飞快地闪过一分不屑和讥嘲,几不可察,若非赵曳雪坐得近,恐怕都要错过了,少年那副毫无表情的俊美面孔下,藏着深深的傲慢。
他将碍事的下袍角掖好,后撤一步,摆开了架势,准备开始角抵,但是那太监显然不清楚其中的规矩和门道,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有些傻傻地问:“湛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北湛微微抿起唇,不答话,双目专注地盯着对方,目光锐利如刀,仿佛一只狼盯上了他的猎物,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
那太监被他看得浑身汗毛直竖,竟生了几分惧意,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就在此刻!
北湛神色一凛,猛然上前一步,正欲动作,谁知这时从席间传来一个声音:“等等,臣听说这角抵之戏,是不是要除去上身衣物,光腿赤足相搏?”
建德帝面露讶色:“还有这种规矩?”
那臣子笑着道:“确乎如此,臣也是道听途说的,或许湛公子更清楚一些。”
那一瞬间,北湛的神色变了,他的下颔骨紧紧绷起,眼神沉沉的,像浓如重墨的子夜,宛如受到了什么侮辱。
建德帝没有发话,于是众人的兴致愈发高昂,伸着脖子往场上瞧,瞧这位昭国的皇子会如何挣扎,如何备受羞辱,如何无奈地向他们妥协,放下最后的自尊,任人取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