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我走到床边才发现他正闭紧了双目,单手扶着床边帷柱,将黄花梨木硬生生按出了指印,陷于其中的指节泛着青白的颜色。
我愣了下,他是听见我同辛夷的对话了吗?
“云奚?”我在他身旁又叫了他一声,可他依然置若罔闻。
直到我动手拍了他一下,他才如梦初醒般睁眼,怔忡地抬首看我,我有些受不了他这样的视线,便偏过头道:“你昨晚昏了过去,现在感觉如何了?”
他静了片时,好似平复了心绪,低声回答道:“那竹林中发生过的种种,我已全然想起。”
全都想起了?
我愣了下,正欲回头看,身侧传来了窸窣的动静,紧接着一双手便从身后抱了上来,并不用力,只是拥住了,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颈侧,倏忽间便贴上了那片变得格外敏感的皮肤,那双唇烫似烙铁,仅是轻轻贴着,便已有种亲在我灵魂上的错觉。
过了半晌我才回过神,当即挣扎道:“放开!”
原本还轻拥着我的手臂一下便收紧了,热气顺着我的颈部向上,亲在了我耳根,他低喃道:“文若……”
听他用这种语气如此唤我,我瞬间有种时空错位之感,仿佛我依然是上一世那个一无所有、蹉跎痴傻的简文若。
我受刺激般怒道:“简文若已经死了,我是雪见!”
箍在我腰间的手顺着我的胳膊向下找到了我的手,从手背覆住,手指挤入我指缝间,他抱歉地亲我耳垂,“雪儿,是我失言,不生气了可好。”
“……”我咬紧了牙关,低喘着试图平复心情。
他引着我的手,更深地拥紧了我,抱着我左右轻晃,低声在我耳边轻轻诉说:“无论是对哪个你,云奚心意始终如一,唯愿同你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的呼吸烘得我耳廓发烫,惹得我越发烦躁,不愿继续听地打断他,“放手!我还没跟你说第二件事,你先放开!等你听完就不会如此说了。”
他却仍是不放手,执拗地同我抱持着这样亲密的姿势,我拿手肘用力顶他,寒声道:“我已有婚约在身,云奚师兄请自重!”
这句话起了作用,落在腰间的手臂终是松开了。
我松了口气,朝桌边走去,待坐下回头方才发现他仍在原处,低垂着眼睫,木雕泥塑似的站着,好似失了魂。
我抿了抿唇,扬声唤他道:“云奚?”
他缓慢地朝我的方向偏了下头,回醒似的抬步走过来坐下,却依旧垂着眼,哑声道:“何事?”
我为他倒了杯茶,“你先喝点水罢,你好像发烧了。”
他接过茶杯,捏在手里却不喝,问我道:“雪儿是出于礼节,还是当真在乎我是否难受?”
我不知他想得到何种答案,当下冷了脸,“你说的是,我一点也不在乎。”
云奚垂首哂笑,问我,“第二件事是何事?”
我不含情绪道:“你先前怀疑过我罢,陆离为何救我,又如何能除去魔种、安然无恙地放我回来。你其实猜的没错,我同他达成了一个交易。”我看着他,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我向他保证,岚云宗出事时,珀元阁不会出手相助。你知道的罢,珀元阁封闭三月,令岚云宗求救之人无法入内。如今岚云宗沦落到这般田地,我也是罪人之一。”
我想在他脸上看到恨,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仅淡声道:“好,我了解了。”
这不是我预料中的反应,我皱眉道:“我同陆离联手搞垮了岚云宗,我同他一样,是你的仇人。”
他这才抬眼看我,手探过了桌面,覆在了我手上,缓声道:“我向你刀剑相向,逼你做了此事,错的是我,雪儿不必自责。”
我一把将手抽了出来,瞪着他不言不语。
云奚轻扯了下唇角,似乎想让表情变得柔和些,“你要说的便是此事?”
“……”我起身道,“对,说完了。你既然恢复了记忆,想必心魔已除,我告诉你了你的仇人都有谁,我们之间已是清清楚楚。你要是不杀我的话,便走罢。”
云奚也跟着起身,却不是朝外走,而是来到了我面前,似乎想朝我伸手,但仅抬起稍许便又收了回去。
他视线停在我脸上,望进我的双目,轻缓道:“雪儿,我欠你良多,让我一件件弥补可好?”
“用不着,你背弃我一回,我也背弃你一回,你背叛我,我也背叛你,我们已是两清了。”
他却道:“但凡雪儿心中对我还有恨,你我便无法两清。”
我想说我已经放下了,不恨了,可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便说起了正事,问我道:“你离开秘境后可曾再见过那眉心有红痕的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