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话说清楚。”徐衍“啪”一下把他的筷子摁住,语气严肃了不少。
“陆晨是个海王。追女孩子的时候恨不得给人家九天揽月、五洋捉鳖,看上新的了就翻脸不认人。”
徐衍捏着杯子的力道大了不少,手背上的筋脉凸起。
他摸出口袋里新买的烟,驾轻就熟的拆开包装,抽出一支放在桌上打了几下。
“先生,我们这里不能抽烟。”服务生在后面轻声提醒他。
他点头,把烟捏在手里撵了几下,金色的烟丝像是木屑一样从烟嘴里掉出来。
“你把知道的都说了。”
“他好像有点暴力倾向,在学校里为了点小事打过几次架。”
“还有吗?”徐衍沉着嗓子问。
“没了。”
周北忽然有一种自己是犯人在交代犯罪事实的错觉。
他鲜少见到徐衍这么生气,印象里,他向来是一个习惯掩藏情绪的人。
周北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感慨着原来没有什么情绪不外露,只是没栽在一个人身上。
“其实,何遇只谈过这么一个。在大学里,她不是没人追。”周北抿了一口酒继续说,“我女朋友和何遇是朋友,问过她谈过多少个男朋友。她说没有。我女朋友一听到的时候觉得她肯定是在骗人。后来知道是确实没有,但她亲口说有喜欢的人了。这么推算下来,那个人应该是你。”
徐衍皱起的眉一下子舒展了不少,握着烟的手也逐渐松开了。他喉结滚动了两下,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徐衍,这次别错过了。她是等你太久,失望了。”周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
“嗯。”徐衍看着杯里的酒,酒很清澈,能看见杯底像涟漪一样的纹路。
“你为什么回国?真的是冲着何遇来的?”
“一部分是因为她,另一部分是因为和克林车队合约到期了。”
刚才在便利店没吃多少,现在觉得有点饿了。徐衍抽了一双筷子朝着那盘寿司去了,筷子还没碰到,周北就把他手按住了。
他悻悻的搁下筷子去翻菜单,心里想着,怎么到哪都遇到护食的主。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
“我看过你在克林车队的成绩,前年你F3拿了年度冠军,进F2只是早晚的事情。可是上年开始,车队名单里就没有你的名字,到底出了什么事?”
以周北对徐衍的了解,他不会做没打算的事。
棒球帽的帽檐压着他的碎发,圆领的卫衣露出他脖颈处的皮肤,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脖子开始泛红。桌边的木窗半掩着,溜进来的凉风把悬在头顶的灯吹得左右摇晃。光影之下,他黯淡的神色有些模糊。
“出了点事故。”他的嗓音像浸在酒里一般,闷的厉害。
他抬眼看周北,不知是不是酒有点上头的缘故,他眨眼的频率很慢。
看着周北皱眉的表情,他轻笑了一下说:“不严重。”
徐衍说谎了,那场车祸差点要了他的命。
那天下着细蒙蒙的小雨,他和以前一样训练,过一个弯道的时候车速没有降下来,轮胎打滑,车一下冲出了赛道撞在了旁边的围墙上。因为冲击过大,车直接翻了个身,他人被死死压在车下面。
耳边传来惊呼声,主教练拿着对讲机问他有没有事。
他还没回,就逐渐没了意识。救援人员飞速赶往现场,他被用担架抬上救护车。
车里,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前白蒙蒙的一片。
耳边是医生用意大利语急切的喊着他的名字让他别睡,声音越来越远,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医院里呛鼻的消毒水味弥漫角角落落,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
他肋骨两处骨折,肩膀处的韧带撕裂,中度脑震荡,被推回病房的时候麻药还没过去,人还睡着。
陈若看见他腰腹处绑着固定带,肩膀处绑着白色的绷带,脸上还有伤口渗着一点血渍,一下就哭了。
她和徐利钦是开明的父母,支持儿子一切梦想,但没想到正是这份开明,差点葬送了儿子的生命。
出院后是漫长的恢复期。虽然他积极的复健,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合赛车这种极限运动了。
那段日子,他闷在房间里,不打理也不说话。
疼痛好像盘旋在空中的乌云,厚重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陈若看到徐衍这种状态,心里也跟着疼:“儿子,我们回国好吗?你肯定很想遇遇吧,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徐衍的眼神从窗外移到了床头的金色相框上。相框旁边放了个玻璃瓶,里面插着雪柳,细长的枝条上缀着白色的小花。
“好。”他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