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北方灾荒,各地粮价也跟着水涨船高,江南的许多粮商乘机囤积了大批粮食,抬高粮价,准备大捞一笔。而这时候朝廷来收粮,给出的价格还是二月份的,远远低于现在的市价。粮商们当然不愿意把粮食贱卖给官方。但如果朝廷按照市价收买的话,就要比平常多花两三倍的银子。
朝廷想要低价收购,粮商想要高价出售,当地官府与粮商勾结,中间想赚取最大差价。而很多粮商其实就是当地勋贵不方便抛头露面而推出来的代理人。这一下子就拧上了。
路柴生之前为了讨好皇太女,故意把粮价压得极低,这就相当于拿所有粮商的利益给他一个人上位铺路,所以他倒台是必然。还真不一定是杜老三一人背后使坏,应该是所有粮商共同助推的结果。不然杜老三也没本事一夜之间搞掉他,否则他早就是杜老二了。
所以,如何给粮食定价,是此次筹粮的关键。
那马县令口若悬河地讲了很多,什么田亩数,屯粮数,无非就是帮粮商们抬价,赚更多朝廷银子,他自己从中捞好处。至于乌纱帽,他如今有萧王和太后给撑着,背后又有无数利益集团,自然不惧怕一个在康阳尚无根基的皇太女。
不过,秦浊也不是吃素的,定价么,无非就是利益。她如果打定了主意要让利,随便用个手段把那些小户的粮食高价买进,低价抛出,以她秦浊的财力和号召力,让这市价持续走低不是难事。甚至让市价走到比朝廷的给价还低,也不是问题,到时大家一起吃瘪,造福千万百姓。即便倾家荡产她这波也是不亏的,因为她投资的是皇太女,未来的皇帝,这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凭她怎么霍霍,只要东宫不倒,再挣回两个秦浊的身家也不是问题。但是那些不肯跟她共进退的粮商就惨了,非但会赔钱,还一点好处捞不着。
这也是之前路柴生的思路,不过,他实在太抠,一点利不想出,底盘又太低,杀人也干,抢劫也干。全指望东宫给他兜底。李靖梣要是能给他兜那才怪了。
大会才开始没多久,意外就发生了,一个婢女上茶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杯盏,那水不偏不倚刚好就泼在了秦浊的脸上。满座除了那位杜三爷外,神色都为之一惊。
秦浊连忙离座,用袖子擦脸,幸好这茶是温的,不然就毁容了。
“对不起秦大官人,奴婢给您擦擦!”那婢女慌乱道。
“不用!”秦浊往边上挪开两步,不提防有人从后面揪住了她头上的银线,就在电光火石间她察觉到是一双女人的手,还未作出反应,头上的面具就被人摘了下来。
由于对方的动作太快,秦浊当时又紧顾着前边,没顾着后边。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听满座一阵唏嘘声。
后边的人纷纷站了起来,想一睹秦大官人的真面目。
偏这秦浊也是精明得很,事先早有准备,给自己化了个拳头大小的熊猫眼,看起来像是被人打了一样。还是没有露出全脸。
云种本来已经迈出一小步了,见此情形又退了回来。
秦浊慢慢地回过头来,一个二十五六岁,色如秋华,眸如水星的女子,正捏着她那面具,假意擦拭。然而看到她的脸,微微楞了下,忽然疑惑地顾向杜老三。秦浊也跟着瞟过去,后者表情怪怪的,心中顿时有了数。
“秦大官人莫怪,楼里的丫头不懂事,我给您擦干!”
“不劳烦!”秦浊一把扯回面具,重新戴回了脸上。冷笑地看着她。
那女子是乘风楼的老板娘,暗里和杜老三有一腿,曾在某个场合见过秦浊。这杜老三不知哪里听来的风声,让她当众拆穿“假”秦浊的真面目,结果,哪有什么假秦浊,分明就是他本人!
“姜老板,你们乘风楼办了这么多次粮商大会了,啥时候这么不走心了,挑的丫头毛毛躁躁的,没个眼力见儿,瞧把秦老弟都给吓着了!”那杜老三面上指责,实则是给他那老相好打圆场。
“三爷教训得极是,小女子管教不严,代婢子给秦大官人陪个不是,我送秦大官人到楼上更衣。”
那老板娘本就生得绰约风流,妩媚动人,加上年纪尚轻,这一示弱,立时便招来无数同情怜悯。偏秦浊不吃她这一套,甩开袖子讽刺道:“别了,免得我再出什么意外,从楼上摔下来!”
“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地自去更衣,
众人一阵惊愕后,颇有些酸溜溜。这秦大官人果然是被花魁娘子养叼了的。这老板娘好歹是康阳县远近闻名的大美人,竟然看都不稀罕多看一眼。
秦浊更完衣,暗地里寻思,这伙人是趁自己没开口,先动起手来了,想把她早早踢出局,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