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现在,一群人听说了“淮阳伯抢占民田、纵子行凶,却因亲故被今上赦免”的事,群情立即激奋,恨不得狼突到今上面前讨要说法。
这淮阳侯是已故严太后的堂侄,年轻时和萧王整日厮混在一起,是个不学无术的混球。这几年听说已经长进了不少,没想到他儿子又继续出来祸害人间。皇帝心里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岑杙知道,即便宽恕了对方,他心里也未必高兴。不然,消息不会这么快走漏到都察院来。
果然,在众御史义愤填膺的雪花上书、唇枪舌剑下,原本已被赦免的淮阳伯父子重新被捕拿下狱,随后大理寺按律问罪,又抓到了淮阳伯父子拒捕、潜逃的黑历史,这就罪加一等。今上“迫于压力”在众人面前痛心疾首了一番,表示没有照顾好严太后的家人,枉为人子。众臣纷纷劝慰,直言非君之过,实在是严氏一门太不争气,有负圣恩。今上并未开恩赦免,最后判了流刑,举家流放西南三千里。至此,严太后外戚这一脉算是在朝中永绝了。
岑杙并不关心严氏的结局,自严太后驾薨之后,严门败落已成定局,严氏族人仍旧不知收敛,落得这个下场也算咎由自取。她关心的是今上打算为诚王议亲的事,据说已经挑选了西南程家的人,这一招颇有些一举多得之意。
假使康德公主和周家成功联姻,东宫无疑又添了层臂力,以今上多疑的性格以及北疆涂家的前车之鉴,即便他没有废储之意,也不会坐视西北周家傍着储君势力坐大。而让诚王和程家联姻,朝廷就有了制衡西北的力量。但同时,诚王也有了真正能抗衡东宫的实力。
一旦今上决议废储改立,西南程家就是诚王上位的最强助力。
内有将相,外有兵权,还占着一个李氏皇族成年皇子的身份,李靖楠无疑是符合朝廷某些人眼里的“正统”期待的。以她的恩师潘遂庸为首的耆老派无时无刻不想方设法把东宫这个违背祖制的“异类”拉下马来。届时,即便李靖梣尚占着东宫之利,又拿什么跟他争?
涂家么?涂家现在已经成了未知数,倘若将来涂家倒了,说不定还会成为东宫的罪过和牵累。
说起来也是可笑,如果在这个位置上换成了任何一名男子,哪怕是任何一个酒囊饭袋,一个蠢到何不食肉糜的家伙,诚王都绝对无法威胁到他的地位。
只因她是女子,处境就要如此艰难。她的优秀无论何时都是低人一等的。甚至连世俗都要倒逼着她承认一切皆是自己的罪过,她不该得到这些,这是何其荒谬和不公。
李靖梣,她会坐视这一切发生吗?
中秋宫宴上,今上果然宣布了康德公主和周家的婚事。但是对诚王的婚事却只字未提,想必是尚未谈拢。或者不愿把事情安排得如此刻意。毕竟朝廷现在要震慑北疆,内部就不能分裂。
周家来人自然欢欣鼓舞,但是康德公主却整晚没瞧见人影,今上神色略尴尬,推说公主是偶感微恙,不能出席,但岑杙晓得,李靖樨哪里肯屈服,定是在后朝拆家呢!
与此同时,东宫派人不远千里向今上送了一尊玉佛,还有一幅亲自手绘的观音玉像。今上命人展开玉像后,竟对着画像凝伫许久,目有怔忡之色。随后命人将画收藏起来,罕见地询问了一些关于李靖梣在西南的近况。其实这些事情早由西南特使私下禀报过了,不过,当庭再讲一遍的效果是不一样的,对于许多猜测今上和东宫反目的流言来说,此举多少缓和了一些剑拔弩张的父女关系,也为这寡情的皇家增添了几丝人间温情。后来岑杙小心打听过,据皇帝身边的内侍说,东宫画得那幅观音像,仔细看无论是神韵和气质都像极了先皇后。
岑杙听了会心一笑,她想到了建纯和康德两个封号,是当年皇帝亲自为两位公主选定的,暗合了国都“建康”二字,当年皇帝有多么珍惜他的两位掌珠,现在就有多么地令人讽刺。
但很多人都忘了,皇帝即便有心废掉东宫,到底东宫仍旧是他的亲生女儿,是先皇后留下的嫡亲血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要给世人一个正当的说法吧。
李靖梣现在,快修炼成人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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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能赶上这章的中秋,212章的时间线由八月改成了七月。不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想过中秋根本来不及。担待了。
第218章 举重若轻
中秋宫宴到底是结束了,虽然这次没有登台,反倒感觉比往年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