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杙一听,觉得不太对劲,“你的意思是,这是场‘鸿门宴’?”她仿佛记起来吴靖柴之前说,好像要在宴上介绍几个人跟她认识,里面就有皇室宗亲。她想了想,“那我还是不去了。”
“你去吧,正好借此机会安抚下他们。”熟料女皇反其道而行之。
“安抚?怎么安抚?”
“你就说,过段时间陛下要给我提升月俸。别的什么都不用提。”
岑杙寻思了一下,恍悟,李靖梣这个人果然贼精明,如果她决心要削减宗室开支,是不会同时给枕边人提月俸的,这样厚此薄彼肯定要留话柄。但朝廷削减财政势在必行,她这么说无非是想稳住他们,等到时机成熟,再出其不意来个釜底抽薪,拿宗室开刀是给天下做表率。呵呵,这种打一棒子前先给吃个甜枣的法子,她最谙熟了,果然是腹黑心肠。
“行吧!”
岑杙想不到,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还得给女皇办差。
她如期赴约,小侯爷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这是李靖梣新赐给他的一座园子,和长公主府一墙之隔,作为婚后的别院还在修缮当中。但是有一座朗照园已经提前修好了,就成了小侯爷整日与狐朋狗友厮混的场所。长公主最近很忙,也没有功夫管他,就愈发助长了他玩乐的气焰。拉着岑杙一一与宾客认识。
岑杙一瞧宾客之中果然多半都是皇室宗亲,便晓得李靖梣的提醒是对的。在众人的恭维奉承中,她居了上座,不动声色地看戏听曲。
这个马戏班子的表演确实神乎其神,好看到岑杙差点忘了本来的目的。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紧场中,心情跟着那翻腾的人马大起大落,抚掌赞叹。
多年后她还记得这场马戏,在鼓乐声中,马蹄竟然能跟音声相合,做奋蹄起舞之状。更有番邦的美貌少年,单脚直立在马背之上,掌心托举一美貌少女的腰胯,助她完成各种高难度的舞蹈动作。少女身穿彩衣,微露肚腹,在马蹄的狂奔中,一面维持平衡,一面挥舞彩袖,就像飒飒轻燕,凌风而舞。每当鼓点密集时,少年都会曲臂蓄力,将少女高高抛起,在嘉宾的惊呼声中,少女就像离枝之鸟,在半空中翩翩起舞,身体无任何附着之物,却能做出各种美妙的姿势。配合着他二人的动作,鼓点每次都重重敲两下,一曰悬起,二曰神定。却不是为表演者而敲,而是为观众而敲了。此时观众的心就跟着抛扬的少女,悬上悬下,惊跳不已。有胆小者等不及第二声鼓点落下,就害怕得闭上眼,白白错过了一半的好戏,再睁眼时少女已稳稳落回少年的掌中。于是满堂喝彩,欢声雷动。
一场精彩的马戏之后,众王孙贵胄纷纷争着给赏钱,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场面了。岑杙回宫后,犹在津津乐道这场马戏,唾沫星子险些飞到女皇陛下的字帖上。李靖梣皱着眉头全当耳旁风,倒是云栽听得神魂颠倒,忙不迭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她摔下过没有?”
岑杙毫不夸张道:“当然没有,少女身姿轻灵,仿若无物,那少年郎看似羸弱,臂力可挽三百石大弓。她回落的时候,被那少年郎轻轻一抱就稳稳接住了。少年郎在马背上稳稳站立,就像站在平地上一样。有一次他将少女抛起后,忽然在马背上换了只脚,又转过身去,从后面接住了少女。我差点跟其他人一起叫出来了!”云栽听得激动不已,“啊呀,那可真是太惊险了!”苏合虽然看过这场马戏,听岑杙复述时,仍免不了心潮澎湃。
岑杙喝了口水压压惊,又道:“小侯爷说,今个是场子不够大,如果是华凤门前的那种大场子,可以容纳上百骑,这番邦少女就可以在千军万马中表演掌上舞。你想想看,上百骑少年郎并骑而行,往来穿插,少女立于掌上,翩翩起舞,那场面该是怎样的惊险好看呢!”
云栽差点要尖叫起来了,小脚跺得像小鸡一样迅速,满脸期待地望着陛下。
李靖梣“哼”了一声,泼冷水道:“想什么呢!今个起,戒奢以俭就是国策,这种劳师动众的马戏,就在戒奢之内,不要想了!”云栽闻言颇为扫兴,岑杙无奈地耸耸肩,该干嘛干嘛去了。
晚上安寝时,女皇在床上翻书,等着她爬上来,钻进被筒里躺下。
“你就没有别的要同我说的吗?”
语气不冷不热,不咸不淡,有问题但绝不是大问题。岑杙转转眼珠,飞快做了判断,“有。我把你交代我的意思都传达出去了,那些宗室子弟们看起来都挺开心。还有那个卢王世子李靖棕,上次给我丢小盐瓶的那个,看起来诡计多端的,几次上来想套我的话,我一个字也没说,就跟他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