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炟忠看不起这些人,实际上这公堂上的大部分人他都看不起。他心里清楚岑诤想越过三司会审走九卿会审的可能性接近于零,目前李靖梣并没有动两疆的意思,不会让岑骘一案的影响扩大化。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只是这样就把这些人吓唬住了,实在是高看了他们。
岳海隅起先还是看好戏的神情,此刻却不由凝重起来。不知道这岑诤是过于自信还是过于单纯,上来就摆出一副要为父申冤的阵势,过早的暴露自己的目的,反而会让敌人有所防备。何况,想要替岑骘翻案谈何容易?当年有价值的证据都被销毁得干干净净,如果她拿不出切实有力的真凭实据,最多也就是在公堂上喊喊沉冤,三司是绝对不会受理的。退一万步讲,如果她真的找到了证据证明岑骘清白,那么当初错判冤案的一大批人,包括先帝在内,名声都要受损,这样大的阻力岂是她一介小女子能抗住的?何况,背后还有蠢蠢欲动的两疆呢!万一双方撕破脸,这个仗打还是不打?
他咳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卫少颉慎重行事,这件事关系太大了,现在还不能审,必须向李靖梣请示一下。赵辰看出了对方的用意,他知道这个机会一旦失去,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他站了起来,拱手道:“嫌犯有冤情,想当庭申冤,三司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受理。”
“赵辰,你不要唯恐天下不乱!”杜柳溪也拍座而起,“今日三司会审审的是什么案子,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故意牵扯其他就是存心不良!应该逐出公堂!”
“究竟是谁唯恐天下不乱!”赵辰针锋相对,唾沫星子几乎要飞到对面的匾额之上,“自阎罗帮作乱半年以来,玉瑞各地已经连着发生了六起打着阎罗旗号的民变,天下人都在为岑平阴不平,民心思动,箭在弦上,兰都台至今还在外面东奔西走地平叛。而你们呢,为了区区一疆之私,不,应该是一家之私,居心叵测压着此案不让平反,置朝廷利益于不顾。敢问这玉瑞江山、亿兆黎民的死生和你们侯爷的家私比起来,究竟孰轻孰重?!”
“你!!!”
“赵辰!”吴炟忠喝住他,“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这里是公堂,不是让你大放厥词的地方。岑骘一案当年已有定论,如今仅凭几个刁民就能鼓动天下人造反,恰恰说明当年岑骘之流遗毒甚深!这种人口中的正义不叫正义,是沽名钓誉。为了给自己谋夺贤名,就能罔顾君臣大义,将先帝、陛下陷于不义,实属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而你为了一个乱臣贼子,竟在这里咆哮公堂,公然诋毁社稷之臣,当真是其心可诛!罪当凌迟!”他这番慷慨陈词说完,脸异常的红,仿佛是真的动了极大的怒气。
堂上除了长公主以外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眼看局势就要失控,卫少颉手中的惊堂木连拍数下,“肃静!肃静!公堂之上,不准争吵。来人呐!请赵大人去后堂冷静一下!”
赵辰瞪着吴炟忠,一脸难以置信又匪夷所思,像是看到了极恶心且震惊的东西。刚要回击,背后沈隰突然掐了他一把,凑他耳边嘀咕道:“别上当,一旦这老家伙装晕过去,势必会休堂再审。到时候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我们。”
赵辰登时冷静下来,点了点头,拂袖而去。沈隰劝住了他,却未料到,队友中又出现了另一个大炮仗。
宋致安就着方才的话茬:“我没听错吧,吴大人?您方才说岑骘是乱臣贼子?当年岑都台为保先帝太子位与肃宗先皇据理力争的时候,您老是在家里事不干己地铺凉席吃刨冰吧?你怎么有老脸说出这种话?你……”
他还未说完,吴炟忠的脸就涨成了猪肝色,手指着他,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像是哮喘发作似的一抽一抽地倒了过去。
“……”
宋致安还没骂够呢,这老头就先栽了,这个状况始料未及。
江天干登时大叫,唯恐天下人听不到那样声嘶力竭:“吴大人!吴大人!您没事吧!来人呐!快叫大夫!”卫少颉忙从公案后走过来,“吴大人这是怎么了?”
有人说是哮喘,有人说是癫痫,只有杜柳溪脑子最清醒,指着宋致安愤然扣锅道:“是他们把吴老逼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无法无天了,我要到陛下面前告你们!”江天干也跟着一起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