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程家人才想起安国侯的那块丹书铁契。慌忙来府上求取。谁知,吴靖柴一脸为难,“这个……铁块倒是还有,就是,我以为舅舅用不着,就把上面的权利给用掉了。这个铁块倒是还可以给你们……留个纪念。”
“什么?用掉了?什么时候用掉的?”
程府管家傻了眼,没有权利的丹书铁契,就相当于一块废铁。
“就是半个月前吧。我不是还派人专门去府上问询过,确定你们是不需要才用的,难道舅舅……又有需要了?”说起这个吴靖柴又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了,反而嫌弃对方朝令夕改,说话完全不算数。
那管家猛然想起,他所说确有其事。只不过那时候,程家死咬着不肯承认陷害岑骘,也自信谁都查不到他们头上来,暂时用不着这块铁契。如果当时他们肯就着台阶下来的话,也许就不会有如今这个被动的局面。
陷害岑骘是大罪,有丹书铁契起码可以落个周全。没有的话,结果不会比谋反败露好太多。朝廷说不定会以此为借口将程家扫出西南。
这是一个死局。
表面看,朝廷已经仁至义尽,连丹书铁契都厚赐了,实际上,他们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踩进了女皇设下的陷阱里。
事到如今,程公姜知道,不反已经不行了,不反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同年六月,程家在西南举兵,宣称要废黜女皇,扶持先帝三皇子诚王为君,以正本清源。
诚王已经失踪数年,传闻早已死在乱军之中,如今突然在西南冒头,未知真假,朝中不免人心惶惶。
但女皇早有准备,同一时间将西南程家阴谋陷害岑骘的卑鄙行径昭告四海,借此机会尽收天下民心。
程公姜狗急跳墙,欲谋反自立的真面目被揭露,一时海内震怒,天下皆怨。
但越是如此,西南反而没了心理负担,愈发仗着兵势肆意横行。
于是李靖梣决定御驾亲征,率三路大军,征讨西南。
“朕就要让天下人看看,何为正本清源!”
这一年的七月,是西南战事最胶着的时刻。尽管岑杙对李靖梣有理智上的信心,但是思念就像这砖上的青苔,可以将最牢固的砖墙瓦解出一条条裂纹。她很后悔,早知别离如此漫长,当初就不会那么痛快地舍离。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如此想要陪在她的身边。她把思念诉诸在纸上,总是夜里写,白天丢。最后只能对着牢笼似的砖墙空叹气。
这一晚,她照旧难眠,裹着斗篷对着小窗口发呆。忽听一阵密密匝匝的擂鼓之音,从西面传来,甚为急促。她登时提高了警觉,从小床上下来,只听那声音越来越乱,又多出了很多仓皇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有点类似民房着火的动静。终于一声尖锐的“杀人了!官兵杀人了!”将整个夜晚矫饰的安静彻底撕碎。
是兵变?!
岑杙心弦一紧,当即意识到不好。现在李靖梣远离京城,如果朝中发生兵变,将是对前线士气的重大打击。
在外头零零碎碎的呼喊声中,岑杙慢慢拼凑出了一丝端倪,似乎是有人趁夜打开了西城门,放了贼兵入城!现在反贼已经控制了大半个京城,集结了兵马直奔着皇宫去了。
“所有人都不许动!”
大约在丑时,岑杙听到有一队兵马乱糟糟地闯进了刑部衙门,见人就杀,直奔重牢而来。看守重牢的侍卫与贼人激烈地搏斗。大概人数占优,贼人很快闯了进来。岑杙听到一个凶狠的豺声,对着牢门挨个查看,问那狱卒,“岑诤关在哪里?”只因对方答得慢了,他便横起一刀将人杀死,又揪了另一个人,“你来说,岑诤关在哪里?!”
“我知道,我可以带你去!”
岑杙心口怦怦直跳,握笔的手心渗了一层湿滑的冷汗,险些把持不住笔杆。听到那脚步声从走道里咄咄逼来,她强迫自己镇定,把最后一个字写完,将纸折起来塞进了一道极深的砖缝里,抓了一把青苔塞好。离开墙壁到铁门后站住。呼吸和着剧烈的心跳,是那样决绝而有力,她把斗篷脱下来,抱在怀里,深深嗅了口气,爱惜地抚了又抚,不忍它沾染上血污,便将它放回了床上。回头,静静听着那脚步挨近,在铁门前停了下来,钥匙慢慢插进了锁扣中……
这一年的七月,发生了玉瑞历史上非常有名的夺宫之变。
这场兵变从西城开始,迅速席卷了内城中枢,一度攻破了皇宫,将已出家为僧的廉王架上皇位。
发动兵变的主要势力是廉王母家和一些反对女皇登基的旧党,他们趁女皇在前线战事不利之时,与城中镇南侯府暗桩里应外合,杀死了西城步军统领,迅速夺取了西城门,直捣皇城。神武军统领崔云良率部平叛,但被刺客意外暗杀,直接导致皇城失于敌手长达十二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