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回去看房子?”谢芸迫不及待,“我早看好了一户小溪边的两进宅院,可好看了,只转手过两户,那房梁屋檐看起来还是崭新的呢!”
“好,就买那家。”王梦溪从袖口里掏出一只锦袋塞进谢芸手里,“我出一半,日后吵架了也不要赶我出来啊。”
谢芸一点儿也不客气,把锦袋往胸襟里一塞:“那得看你的表现了。”
两人相视一笑,王梦溪的眼中有晶莹的光点一闪而过。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紫衣太监从草丛后冒出头来,走到亭子前,满脸堆笑:“时候不早了,谢娘子,您该上路了,若是耽搁了,上面怕是要怪罪下来。”
谢芸依依不舍地上了马,王梦溪站在马侧,握住她的手细心叮嘱:“不要贪凉,注意添衣加饭,晚上睡觉的时候要裹好,不要踢被子,和人少起冲突,压一压脾气……”
谢芸都听烦了:“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烦不烦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王梦溪回过神来,歉意一笑:“是了,我习惯了,还以为你才十二岁呢。无论如何,照顾好自己。”
“知道。”谢芸一踩马镫,手扯笼头,“那我走了?你早些回来。”
“好,”王梦溪的笑意不减,“待秋日时,你酿几坛李子酒,等酒酿好,我也该到了。”
谢芸掐指算了算,若收成好,九月份就能开始。
“来年秋日,若你不来,我便来找你。”
“好。”
谢芸扬起马鞭,灿烂笑着:“我真的要走了。”
王梦溪嘴唇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点了点头。
骏马飞驰,马蹄声阵阵,渐渐远去。
王梦溪一直目送谢芸的背影,最后一抹影子也消失在地平线。他呆愣愣地望了许久,直到身边的太监出声提醒,王梦溪才收回视线。
“王大人,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太监拱手道。
王梦溪转身,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太监忙扶住他:“哎呦王大人,您可不能受伤啊!若是您出了差错,咱家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我没事。”王梦溪摆了摆手,示意太监松开自己。他轻咳几声,随即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捂住嘴,咳得声嘶力竭。
王梦溪擦了擦嘴,将帕子揉在手里,平复了一会儿气息,冷声道:“走吧。”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到了皇城门口,王梦溪下车,太监驾车离开。
王梦溪穿过宫门,身边响起一道男声。
“她知道你快要死了吗?”
王梦溪转过头,宫墙的阴影下斜靠着一个男人,男人环抱双臂,冷峻坚毅的面孔隐没在阴影中,玄色衣摆上的烫金梧桐熠熠闪烁。
“秦大人。”王梦溪轻声说,“多谢您一直以来的帮扶。”
顾皎认真的目光在王梦溪身上快速梭巡,视线最后停留在他紧紧攥住的手帕上,敏锐地闻到了空气中似有似无的血腥气。
“你已经开始咳血了。”她说。
王梦溪苦笑了一下:“大人是专门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不是,只是来确认一件事。很抱歉,我没法帮你,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暗中护送谢大娘子,这一路上都不会游任何危险。”
“我只需要大人这句话就足够了。”王梦溪规规矩矩地拱手,“大人的恩情,王某没齿难忘。”
“你活不到牙齿掉光的时候了,”顾皎怜悯地看他,“值得吗?”
王梦溪愣了一下,随即一笑:“大人,古有爱琴如命者,有以身卫国者,亦有为大道不辞万死者,皆被世人赞叹。而我是个俗人,我没有心中大道,也没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操守,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她一个人。他们为了道义而死,我为了她而死,我从不后悔,也不需要旁人评判是否值得。”
顾皎久久地沉默,她感到了莫名的悲伤,她也是造成王梦溪死亡的推手之一,却尝到了些兔死狐悲的味道。
“谢芸是个好姑娘,她一生太苦了,好在有你这么个喜欢她的人。”顾皎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王梦溪,“这里面的药可以抑制点黛颜料的毒性,每十天服下一粒,希望你可以活得更长久些。鹊风楼有我和曲茗在,定会蒸蒸日上,你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王梦溪郑重地收起瓶子,放在心口的位置,向顾皎深深下拜,随即转身,毅然决然地继续前行。
顾皎唏嘘不已,直到王梦溪消失在深深的宫门中,顾皎这才离去。
她骑着马,漫步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四处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远处鞭炮声此起彼伏,唢呐鼓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红灿灿的,婚礼盛大,是每个闺中女子梦中的排场,普天同庆,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