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纷纷避让,空出了一条小道,小二跑到了顾皎身边,稍稍停顿了一下脚步,眼睛扫了过来。
顾皎拦住他:“小哥,你这鱼片汤好香,是哪家的?”
小二颇为骄傲,扬声又快又急地说:“我们家没招牌,都是老客介绍,以前就开在河道边,现在转到了玄武桥旁的南市里,公子若是想吃,从这里往南面直走,看到了蓝瓦牌坊后西行五十步,左拐到桐花巷,我们店家入口就在巷末,今儿还早,您去三楼能坐北面靠窗临江的位置。”
小二话没说完,脚下踩着风火轮一样,往前跑了,嘴里依旧嚷嚷着:“滚烫的鱼片汤!劳烦让让!”
路上人头攒动,吵吵嚷嚷,谁都没有注意到这边,也听不清他们说的话,顾皎牵着马,往小二指的位置走去。
酒楼偏僻,在小巷深处,若是没人指路,很难发现位置,酒楼门口挂着一架子葡萄藤,碧绿的叶子茂盛地爬满了竹架,遮住了大门入口。
顾皎拨开藤蔓进去,古旧的大堂中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吃点下酒菜鱼脍汤,掌柜无精打采地在柜台里打算盘,眼皮子上下打架,下一刻就能睡死过去。顾皎进来,没个人招待,掌柜只掀起眼皮恹恹地瞥了她一眼,又软绵绵地低下了头。
顾皎上了三楼,这里别有洞天,不似一般酒楼布置的露台,只有几个包厢,长廊弯弯绕绕的,往北面走,一直到走廊尽头,一间包厢前站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带刀侍卫,虎背熊腰,一身漆黑镶金的劲装。
“秦大人。”侍卫抱拳行礼。
珠帘微动,房内传来一道慵懒闲散的声音:“远之,我等你好久。”
侍卫向两侧分开,露出紫檀描金雕花木门,顾皎推门进去,桌前坐着个月白袍子的玉冠公子,桃花眼柳叶眉,腰间软玉金流苏,手中握着把绸缎折扇,嘴角带笑,说不出的潇洒闲适,金质玉相。
顾皎刚往前一步,身后的门轰然合上,她吓了一跳,按捺住紧张,抱拳拱手:“见过殿下。”
燕端抖开扇子,扇面上飘逸地写着四个大字——“闲云野鹤”。
“坐。”燕端笑容更甚,合上扇子,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顾皎并不推辞,施施然入座。
燕端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推过来,顾皎受宠若惊,她不知道秦骅和太子的关系居然这么好,又或者太子极为礼贤下士,给每个属下都倒过茶。
顾皎道谢,抿了口茶,听到燕端笑嘻嘻地问:“弟媳啊,你觉得咱们远之如何?”
顾皎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咳咳!您说什么?”顾皎呛住了,咳嗽了好几声。
“啊?怎么这么惊讶?”燕端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花鸟屏风,“远之,你没和弟媳说吗?”
顾皎站起来,她直直盯着屏风,绣面花鸟后传来声幽幽的叹息,不知哪里来了两位青色罗裙宫女,一左一右撤下了屏风。
顾皎这才发现屏风后坐了一个人,那人一袭玄色祥云胡服,只金冠束发,脚上踩着鹿皮翘头锦靴,腰上挂着一把金晃晃的宝刀。
秦骅起身走过来,坐到顾皎身边,招手示意她坐下:“你先坐。”
顾皎呆愣愣坐下,所以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燕端好心解释:“你俩身体一换,远之立马就给我写了信,今日你来,他给你打掩护,结果被我抓到了,我便干脆让你们夫妻二人一道来了。”
说罢他一挥手:“上菜吧,这里的鱼脍乃燕京一绝!”
秦骅臭着脸:“她不吃鱼。”
燕端嫌弃地横了秦骅一眼:“我不就是让你也上来了吗?至于给我甩脸子?谁叫你鬼鬼祟祟跟着弟媳?远之,弟媳是少有的美人,你不要垮着脸,糟蹋了弟媳的俏脸。”
菜很快端了上来,有两道冷碟并上四荤三素一道汤,取了个十全十美的好兆头。
燕端夹了筷子鱼脍:“弟媳,你是不知道我听到你俩身体互换后笑了多久,奇哉!妙哉!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我起先不信,可远之实在不是个爱开玩笑的性子,今儿又见了你俩,我这才信了——真是因为靖国夫人的那对金镯子?”
秦骅抬手给他看:“不然呢?”
燕端凑过来,扇子摇得跟只花蝴蝶似的,上下翻飞,啧啧称奇。
“那你打算怎么办?这辈子就这样了?”燕端坐回去,拿扇子抵着额角,“要不提着刀去找靖国夫人?”
“你是嫌惹的事小是吧?”秦骅没好气道。
顾皎在一旁不敢插话,燕端是太子,再怎么不受宠,也是君,身为臣子,秦骅怎敢这样下燕端的面子。
她看了看燕端,燕端被秦骅刺了好几句,一点儿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的好好先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