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慎之绕过桌案,走到地上挺尸的二人面前,缓缓同延景明开口,道:“这剑庐,就不去了吧?”
那铸剑师睁开一只眼,竖起耳朵,小心翼翼仔细偷听两人接下来的对话。
延景明本来也对中原人的剑庐没什么兴趣,方才是这铸剑师非得拉着他去剑庐,他才勉为其难答应的,今天天气还这么热,若是可以不去,他当然很乐意。
延景明飞快点头,道:“窝也不想去的。”
铸剑师的肚子疼好似突然便好了一些,已可以扶着一旁桌案站稳了,而那昏迷知州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不少,看起来好像接下来再有一句什么承诺,他便能从地上站起来了。
温慎之又道:“你图纸上的剑,应当并不难铸成。”
铸剑师:“……”
延景明皱起眉,以他所了解的西羯的铸造技术而言,铸造那么多机关可是天大的难事,寻常铁匠只怕难以为之,往大铁棍上打十根刺就已经很厉害了,他那图纸上可画了少说有
上百根,这绝对不是一般的铁匠做得到的。
延景明自然不住摇头,道:“米有的事,窝的图纸很难的!”
温慎之淡淡道:“天下第一的铸剑师,总该办得到。”
铸剑师:“……”
话说到这份上,铸剑师怎么也该明白,对他而言,当下究竟是何等的困境了。
眼前的年轻太子,显然是在威胁他。
他若是此刻再不爬起来,不去答应这太子和太子妃铸“剑”的请求,他相信太子的下一句话,应当就是怂恿太子妃再去剑庐看一看了。
铸剑师捂着肚子,施展他并不优秀的演技,艰难从地上爬了起来。
“太子妃放心。”铸剑师故作虚弱道,“这剑,草民可以啊!”
延景明:“你的肚子……”
铸剑师:“已经没事了!”
延景明:“……”
铸剑师拍着胸脯保证:“给草民几天时间,草民一定为太子妃圆梦!”
延景明:“嗯……”
延景明决定再相信一次中原人。
他请铸剑师走到桌边,将自己手中的图纸摆在桌案上,而后认真同铸剑师道:“这个剑,上面有很多呱唧。”
温慎之改口:“机关。”
延景明:“要用的时候就可以biu粗来的。”
温慎之:“弹出来。”
延景明:“剑一定要硬。”
温慎之解释:“多重都可以,但绝不能轻易就能被掰断。”
延景明:“还有喏,剑身和剑柄是一体的,它只是看起来像剑。”
温慎之补充:“你就当做个狼牙棒就好了。”
延景明觉得自己说完了,温慎之补充得也很到位,他非常满意,便眨着眼睛看向铸剑师,问:“泥明白了吗?”
铸剑师:“……”
铸剑师算是明白了。
这西羯来的太子妃就是个奇人。
那被弹断的剑,就是他早年锻造之物,虽然不如后来的技艺精巧,可也绝不该是轻轻一弹就能断的。
至于那把刀,他也认识,是他专于锻造刀具的师兄的得意之作,说是集了外观精美与刀刃锋利实用等特色,在武林盟的品鉴会上卖出高价的宝刀,却也在这太子妃手中抗不过两个来回。
他看着那折断的刀剑,便忍不住心中凄哀的痛楚,好容易深吸一口气,从中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开口问延景明道:“这……还有一件事。”
延景明好脾气询问:“泥说。”
铸剑师尴尬询问:“怎么样的剑……才算是硬的剑?”
他若弄不清延景明力道的顶峰,只怕打出的剑还是要被延景明折断,他怎么也得有个预估准备。
可这问题,延景明也不知如何回答。
他从未去试过自己力气的深浅,只知道他小时候练武时,控制不好力道折断武器是常事,除此之外,母妃从不让他学习那些过于精细的活计,母妃总觉得他会将西羯国中极为珍贵的工具弄坏。
而今他年岁稍长,也能更好控制自己的力气了,可就算如此,他在同温慎之学写字时,还是弄断过很多枝毛笔。
想到此处,他又觉得这都是温慎之的过错。
若不是温慎之同他说下笔要有力道,他又怎么可能将毛笔按断呢!
延景明仔细思索未果,温慎之却有无数的例子可以和铸剑师说。
在这件事上,他可太有发言权了。
“两三只羊,扛起来就走,不在话下。”温慎之认真严肃同铸剑师说道,“拉断过少说十张弓,手投羽箭打碎过瓷瓶。”
铸剑师:“……”
“按断过十几把毛笔。”温慎之想起来就害怕,“写字时用毛笔戳穿过好几张桌子。”
铸剑师:“……”
延景明小声嘟囔:“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