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脸侧往眉间好似忽而便多了一朵盛开的花儿,那突兀红点隐入花蕊之间,化作花间一点殷红,倒还作了画龙点睛之笔,同他的面容五官结合在一处,风华展尽,轻盈灵动,好似一切本就该是如此。
延景明怔怔看了一会儿,恍惚觉得这花有些眼熟,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突然想起,这花分明就是方才他在长公主信笺上看见的那朵「百发之手」。
他终于回首,看向身边的温慎之,抬首指了指自己的脸。
延景明:“介是什吗?”
温慎之笑答:“牡丹。”
延景明默念一遍,想要将这花名刻入心中。
他想起了父王与母妃。
延景明记得很清楚。
母妃总是想要父王替她描眉。
父王这辈子没碰过女子粉黛,可他喜欢母妃,所以总是很愿意去钻研如何才能将那眉粉点缀在母妃眉间,而母妃也喜欢父王,因而无论父王的眉毛画得多差,她也总是万分欣喜,好像那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妆容。
母妃说,中原人大多含蓄内敛,不似西羯人直接开放,他们若是喜欢,并不会在口中直接表现,而是会化为举止,体现在两人相处的日常之中。
为钟意之人描眉,陪心悦之人观月赏花,这便是中原人想表达的心。
延景明觉得自己的脸,有一点点红。
他小心抬起头,同温慎之一对目光,又立即将眼睛转开,看向铜镜之中自己面上的牡丹,一面在心中想,他……他真喜欢中原人的含蓄。
那一笔一笔勾勒,像是心中情意满溢,全都绘在了他脸上。
他心中千言万语已过,温慎之却丝毫未知,只是放了笔,一面问他:“既然红点已消,今日午后花宴,你可愿陪我一同前往?”
延景明这才抬首,看向温慎之。
延景明记得,母妃还说过一句话。
母妃说,眷侣之间,本该互补。
对方含蓄委婉,那另一人便该主动直接,否则两人含蓄上一辈子,只怕到最后机缘错过了,也难知对方心意。
温慎之是中原人,他天生含蓄,而延景明不一样。
他们西羯人,就该直来直往,才不玩含蓄内敛那一套!
温慎之见他不答,以为他是未曾听闻,便以美食相诱,道:“我皇姐最会享受,我想那花宴之上,应当会有不少好吃——”
延景明往前一凑,毫不犹豫在温慎之脸侧一吻,而后伸手揽住温慎之脖颈,道:“窝坠稀罕泥啦!”
温慎之:“……”
温慎之苍白面容上猛地蹿起一丝红晕,更是僵在原处不知所措,大宫女蓝暖干脆轻轻放下手中铜镜,朝其余侍奉在屋内的宫女眨了眨眼,众人纷纷会意退去,这屋中便只剩下了温慎之与延景明二人。
温慎之这才回过神来,强作镇定,冷静收起桌上笔墨,还要纠正延景明此言的口音,道:“你这读音不对——”
延景明自行纠正,再度重复道:“窝最稀罕你啦!”
他还揽着温慎之的脖颈,整个人都好似挂在了温慎之身上一般,而他说话时的热气拂在温慎之脸上,令温慎之心跳微促,偏偏延景明纠正自己读音还非得伴随同方才一般的动作,他重复一遍这句话,便要凑前吧唧在温慎之脸上亲一口,如此重复几遍,温慎之面红耳赤,轻轻将延景明推开,道:“快去换衣服,花宴要来不及了。”
延景明这才松了手,全然不疑有他,心情颇好,蹦蹦跳跳地回屋去更换衣物,温慎之这才有功夫令自己跳得过快的心平缓下来。
他深吸了几口气,拿手蹭一蹭面颊上方被延景明亲过的地方,越发觉得那儿一片滚烫,却又忍不住想起方才那唇贴上来时的触感。
他觉得不太对劲,甚至憋不住想——
他可是京中最出名的秘戏图大家,笔下痴情男女无数,看遍纸上情爱,而今为何……
他为何连美人一吻都扛不住。
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蹙眉站在原地,觉得心口好像有些涨得慌,他抬手按在胸口之上,恰好延景明哒哒哒跑了出来,见他如此姿势,下意识便以为温慎之又犯了病。
延景明不由皱起眉。
“泥肿么了?”延景明问,“泥又不舒服啦?”
温慎之:“……”
温慎之看一眼延景明,那心跳便更快一些,他匆匆收手,决定当做无事发生,却不想延景明忽而深深叹了口气。
“窝都说了。”延景明认真说道,“泥要好好锻炼。”
温慎之:“我……”
这绝对和锻炼无关。
延景明突发奇想,牵起温慎之的手,兴奋道:“不如窝们跑步去见长公主吧!”
温慎之:“不不不,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