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堆东西,想着方才那个黑色的笔记本,闫飞航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分外大胆却又分外真实的猜想。
他的呼吸因这个大胆的猜想而变得不再平稳,声音也因这个猜想而变得颤抖,他迫切地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想,他转头看着奚星海。
“星星……” 他举着那张照片,紧张地咽一口吐沫,“这是…… 什么?”
奚星海起初因他在不恰当的时间发现那个铁盒而感到惊讶,也因自己这一晚接二连三的遭遇而感到头疼。
论,刚刚翻掉的车还没救回来,又翻了一辆该怎么办?
奚星海:泻药。就…… 很无语。感觉好像中了咒一样。
数个月前,奚星海趁着闫飞航替他搬家的功夫,偷偷将自己珍藏了许久的盒子放到他的车上时,的确存了点赌一把的小心思。
那时,他已觉察出闫飞航对他的心思——但他不太确定,那些心思到底处于单纯的肉 *,但是掺杂了肉 * 的爱情。
若是后者,那么他将自己的回忆递到对方的手上,便可以借着对方发现铁盒的契机,捅破那层碍事的窗户纸。
若是前者,这些东西也不是完全没有用。…… 它们可以作为一个引子,勾起对方的一些回忆,那些回忆或许同爱情无关,却可以搅乱对方的心绪,在那纯粹的黄色之中掺入些许别的色彩,再一通乱搅,将之变成好看的粉红色。
东西放到对方的车上之后,他便一直再等——
酒吧里,对方同裴瑞凡打架时;隔着上百公里的距离,在东山镇的卫生所看见对方时;大舅家的晒场上,对方同自己表白时…… 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以为对方之所以会出现那样的行为,之所以会产生那样的反应,皆是因为对方发现了他藏起来的铁盒,继而看清了他自己的心思的缘故。
但是都没有。
在酒吧同裴瑞凡动手时,在不远千里赶去东山镇时,在晒场上同自己表白时…… 这个铁盒始终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车上。
而就在奚星海以为这个铁盒会永远安安静静地待着,永远都不被发现时,它却又出现了。
…… 它在最恰当的时候被藏起来,却在最糟糕的时机被发现,逼得奚星海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而在同一时刻,闫飞航还在看着奚星海,等着奚星海的回答,于是奚星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铁盒出现前,他正在想,倘若闫飞航问起笔记本的事,他该如何向他解释。
他想出至少三种解决方案,…… 虽然都会无比艰难,但是大抵都能圆回来,将事情掰回原定的轨道,去走接下来的流程:第三阶段,第四阶段,大和谐,耶!
三种方案都算不上完满,三种方案都有优缺点,奚星海正在纠结,到底该选哪一种,铁盒出现了,这一下子他终于不用纠结了,…… 哪种都没用,哪种都圆不回来,彻底完蛋了!
那就不圆了,那就直接推到底吧。奚星海累了。
“是我的东西。” 奚星海说。
“是我偷偷藏在你车上的。” 奚星海又说。
从闫飞航手里接过那个盒子,把盒子展开在闫飞航的面前,奚星海开始逐一给闫飞航介绍这些物件背后的故事——
他拿起那根木棒子,告诉闫飞航,他从上家公司离职的那一晚,闫飞航请他吃了一根牛奶味的东北大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根东北大板的味道同别的不太一样,奶味更足一点,香味更浓郁一点…… 吃完了他没舍得扔,便把棒子留了下来。
他拿起一袋鸡蛋壳,告诉闫飞航,初三那年,有一天晚上,他去参加朋友的生日会。
…… 那晚他玩得有点疯,回来得便有些晚,他忘了带钥匙,又敲不开门,他没钱去住宾馆,又不好意思打搅别人家休息,便在楼梯的石阶上硬挺挺地坐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他听见开门的声音便睁开眼睛,他以为是来给他开门的奶奶,却见到拿着早饭出门的闫飞航。
闫飞航手里拿着两个肉包子,两个鸡蛋和一个保温杯装着的豆浆,他见奚星海肿着眼睛坐在楼道里,便以为他是被张奶奶骂了。他从自己的早餐袋里拿出一个鸡蛋,递到奚星海手上,然后他对奚星海说:“滚一滚,能消肿。别哭了,人老了话就多,我妈也那样,你不用理她们。”
从回忆里抽身而出,他又拿起那个字条、那个创可贴、那把三角尺、那张旧照片、那个玻璃球…… 他把那些东西逐一拿出来,再逐一介绍,这个是哪里来的,那个背后有什么故事,介绍完老物件,他也将自己的心剖开了,热腾腾地摆放在闫飞航的面上,供他参观,供他赏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