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步,夏生又亲昵地帮季节整了整衣领:"嗯,加衣服了,挺好,还没到最冷的时候,现在病了就不划算了。"
"是啊,一直不舒服。"季节点头,之后打趣道,"隔着这么远你怎么知道我在前面?"
"因为你是你啊,只要感觉到了就绝不会放你走掉。"平静似水的回答。季节感到手掌被握紧的力道加大,男生的拇指轻轻摩擦着自己的手背,有暧昧的疼腻感。季节转头,竟看见男生满脸的光亮闪烁,顿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知道和夏生的初识是个怎样的天气,因为从季节有记忆起,身边就一直有一个这样兄长似的男生默默地呵护,要什么给什么。
初秋的晚上,两人结伴去江边,夏生还特意帮怕冷的季节准备好了薄外套。季节那时开玩笑地向夏生敬军礼,说"向季节的圆桌骑士--夏生同学敬礼!"
夏生就刮刮季节的鼻子,大手揽过女生的肩膀,目光温暖缠绵。他吻着女生的发顶说,季节,你要记得,我最喜欢你灿若繁花的笑,所以今后,你只能笑。
被金属硌疼了的季节推开夏生,细白手指摩挲着男生脖子上挂着的戒指模样的特殊吊坠。她知道她并没有质问他的权利,就如同她清楚地知道她并不喜欢夏生。可是当季节看住夏生深色的眼睛,还是开了口,夏生,你脖子上挂着的,是谁曾经戴过的指环么?
那是她的,只是曾经的她。夏生一把扯下来,没有多说,金属光泽的指环就沿着抛物线无声无息地落入江水。之后两人便是长久的沉默,直到在车站告别也没有听到夏生说"我送你",只能默默地背道而驰。
直到送到季节所在的高二七班门口,夏生才放开她的手,指指一侧通向高三年级的楼梯:"那我上去了。"
"好。"季节看着夏生棱角硬朗的侧脸,还是想不明白,他过去究竟经历过多少刺骨的寒冷,才能成就今天如此的温和如水。季节紧按着自己苍白的手心,又想起夏生刚才的那句话,叹自己似乎永远走不出夏生的掌心,尽管优秀如他,温和如他,却一点也不能打动自己,总是难以满足、难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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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样的话,只能说你很依赖他。但是,不、够、喜、欢、他。"听过季节的疑问,好友楼北北一字一顿地撂下一句话,往运动服口袋里揣了揣季节递过来的请假条,跟着大伙做早操去了。出教室没忘记关上门:"总是生病的丫头,你就好好在教室待着吧。"
无人的教室更显冷了,黑板旁那面表彰优秀的流动红旗被风掀起了一角,活泼地打着转。趴在桌子上的季节抬头眯着眼看了看没有合实的窗户,懒得走动,只是把毛衣领往面部扯了扯,身体又缩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少分钟,昏昏沉沉地被人推醒。以为是北北他们回来了,还迷糊着就伸手往面前拍了过去:"哎,不要吵我啦……"
定睛看清楚人之后,双瞳针扎一般地疼。
反坐在前面座位上的女生扎简单的马尾,头发乌黑如墨,淡橘色唇彩包裹着饱满的唇,笑靥如花。手腕间是五颜六色的金属镯子,染成亮紫色的指甲有节奏的敲击着季节的桌子。眼神笔直地、不带任何阴影地望着她。声线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显得单薄微弱--
"嗨,你好呀。我叫嘉树。"
3、在劫难逃
诶,夏生,你可知道那一刻,我有多么地害怕,甚至头疼欲裂。
那种疼,足以摧毁我的眉目。
可是夏生,这些,我都不想再告诉你了。
因我突然明白,那个女生是我的劫。
我知道我是,在劫难逃。
4、我要伏在他的肩胛骨上歌唱,再狠狠咬一口
跟打扮入时、看上去特立独行的嘉树一同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不知为什么有些语无伦次,倒是嘉树不怕生地抢过话头,无所谓地说了一声:"不就是要自我介绍么,写个名字就OK了吧。"
转身拿起大红色粉笔,随意地用掌心擦掉黑板上原有的板书,写上大大的"嘉树"二字。眼神明亮地注视着台下六十多张面庞,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叫我嘉树就好,今天刚转到这里,来得有些早,因为等不及跟大家见面。"说罢抬起右手在空气里打了个响指,调皮地吐吐舌头。
台下同学咂舌,接着是一片哗然。右边的楼北北往季节这边靠近了些,"啧啧"地指着嘉树感叹:"季节你看她呀,你看她呀,大冬天还穿短裙,那么爱出风头,真不叫人喜欢。"
季节只是"嗯嗯"着没有说什么,看见台上的嘉树拎起丢在自己脚边的包,拍了拍已经愣住的老师的肩膀,咧开嘴角:"那我就随便找地方坐了哦。"
教室里喧哗了许久,同学们不时回头望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门的嘉树,好奇或无谓地评价着,季节前排的女生还时不时推推她的胳膊说"诶那女生如何如何"。直到听见老师发怒拍桌子,班上才彻底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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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转来的第一天,嘉树便在全年级闻名了。
傍晚放学回到家,季节点开学校网站论坛,首页上窜出好几个讨论嘉树的帖子。
小猪扭扭:高二年级的学生看过来哟!七班今天转来个小太妹--
郁闷的花花:那七班的分数不是会被拖后腿,还重点班呢怎么能进这样的人哪?我挤了半天挤不进去……
Allen最棒:哈哈!楼上的你功力不够--
熊京京:楼上的楼上不服告她去啦!在这说什么说撒!
桃小兽:[悄悄地]听说她是买进去的哎。
阿梨女侠:现在有钱什么事情办不到啊……
……
季节对着电脑屏幕揉了揉眼睛,鼻水一直不停地流:"唔,感冒越来越严重了。"抽出纸巾堵上鼻孔,顺手关掉网页右上角那个红色的叉叉,难受地大口呼气。
天空还没有完全放晴的六点,早自习间隙,季节被夏生喊了出来,接过他递过来的一瓶温热的蜀葵花茶艰难地张口:"喝这个管用么?"因为感冒,季节的声音已经开始沙哑,一张口喉咙就疼的厉害。
"保准管用,我查了好多资料都这样说。"顿了顿说,"对了季节,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数学奥林匹克冬令营,明天就得出发了,而且在里面不能用电话。"
季节才想起秋初的时候夏生提到过冬令营的事,自己只觉"还早还早",而现在他就要走了,心上才哗地凉了一大片。
"噢,那你去呀。"还是装作很无所谓地,"不用这么郑重其事地交代。"
夏生拍了拍季节的头,眼底尽是溺爱:"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喉咙痛就少说话,我会心疼。"看见季节听话地点头,夏生才放心地上楼。
季节正要回教室,怀里的花茶被一只手夺去了--
"哇,好贴心哦!"
是嘉树。
"喂!还给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嗓音。季节才发现刚才用过力的嗓子是真的疼到极限了,蹲下来不住地咳嗽,似要咳出血来。
返头看见穿着艳丽的女生懒散地靠在墙边,双手环胸,嘴角漾起浅浅的笑:"妞,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我就还给你。"
像是有股魔力,季节听话地跟在她身后走街串巷。冬天凉薄的空气里满是嘉树黑色皮裙上跳跃的金属挂饰叮当作响的声音,直到在一所学校门口才停住了。
此时天空微亮,学生们正陆陆续续地进校门。一个穿着皮裤皮衣的男生拉风地骑着机车从路的那边飞驰过来,嘉树拉着季节冲了过去,猛地拦在男生面前。
一个急刹车,机车突突地熄了火。男生迅速跨下机车,摘下安全帽朝嘉树吼道:"你找死!"少年的金色发线火花似的耀了季节的眼。
季节还没反应过来,嘉树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大胆地凑了上去,双手环过男生的脖子:"我叫嘉树,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