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我所做的事了吧。她毫不避讳地挑眉道,这就是你被我嫁祸的原因。你认为我会等着你告诉别人来抓我吗?
我的身体震了一下,从未想过,自己那几秒钟的犹豫,竟被本该离去的罪犯在更高的楼梯上尽收眼底。
为什么这样做?
还记得那个绘画大赛吗?第二名的是我姐姐,她的成绩遽降,压力一直很大。比赛结果出来那天,她离家出走了。就在昨天,她的遗体在桥洞下被发现,她被卷入一起抢劫案。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涵晴!如果不是她,姐姐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夏的话语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厌恶:我憎恨她!我想要她死!她本来就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现在,现场有了一个你,你说,我会怎么做?
夏疯狂的言语,令我心惊肉跳。我会告诉大家事实。我强忍着心中不安道。
你尽管去说吧,去辩解吧。她哈哈大笑。看大家是相信传言中一向与她交恶的你,还是无辜的我?
(十二) 米伦的信任
她是如此的肆无忌惮,令我不寒而栗。而我很快也发现,自己竟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
参赛资格被涵晴抢走,喜欢的男生当众宣布喜欢她,我完全有憎恨她的理由。此刻我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
撒旦是黑色的,公主是白色的,偏偏中间那抹非黑非白,最难洗清。
我曾玩过一个魔兽的游戏,在它的世界里,居住在地狱火半岛的棕胡子老头米伦是个被人背叛过的人。对于忠诚的玩家,他豪不客气地说,"你是想得到我们的信任?我现在已经不会再那么轻易相信别人了。不久之前,这里刚刚有人背叛了我们,投奔了鸦人的阵营,这件事让我非常愤怒。"
然而愤怒的米伦仍然能给付信任,只要我们给他一杯香醇的守望堡烈酒。如果人的信任可以像游戏那样容易换取,那该有多好。一杯守望堡烈酒的价值只要18个银币。可是得到名为人的生物的信任,又需要多少枚银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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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天堂向左,米伦的烈酒向右(5)
--校长已经开始找我的父母谈话了,同学在背后私语着要不要报警的事,涵晴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十三) 孤注一掷
教学楼最高的阳台栏杆上,我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米伦的到来。收到短消息的涵晴第一个冲了上来,然后是脸色铁青的蓝煜。风自栏杆吹向我的小腿,薄裙摇曳,我微笑着,悠闲地看着涵晴。
我说,涵晴,你相信吗?推你下楼的是夏。可是好奇怪哦,为什么大家都说是我做的呢?
她的头上缠着绷带,隐透血色,她抿唇,没有回答。
我的心微微有些发慌,涵晴,如果是我做的,你会原谅我吗?我几乎是孤注一掷地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如果不原谅我,我就会从这里跳下去!我说。
她的牙齿将下唇咬出青白的印子,然而,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蓝煜可以得到原谅,那么我呢?我不能吗?我的心微微颤抖,手脚冰凉。我知道此刻的自己无礼且恬不知耻,然而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又为何要承认它?不知何时,我竟走到了如此地步?
我望向涵晴,她的望向我的视线颤如破碎的波光,然后,突然之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猛然抬头,举起双手,以示回答--她的手上,赫然是那日我不慎掉落在楼梯上的手机挂饰。
那一刹那,我睁大了双眼,徒劳地张开了嘴,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看到心死如灰的惨淡,我听到绝望的殇歌自耳边奏响。我看到死神狰狞的刀,悄无声息,自我面前从天而降。
(十四) 无法解说的事实
涵晴的声音,脆弱如薄冰覆履即碎,她说,为何你会知道是夏推落了我?为何你会出现在那个时候?又是为何,你望见了她的阴谋,却并未阻止?她问我,为何你--见死不救?
我无法回答。
风声凛冽而尖厉,破空而来,在我耳边呼啸。这是教学楼十二层,天台。我的背后是苍穹,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摇摇晃晃地站起。
最后,再问一遍,你会原谅我吗?我的身体晃了一下。
我听到自己心中凄厉的尖叫。不想死,不想死啊……
我求救般地望向蓝煜,然而他只惶然地望了我一眼,逃避一般地,不敢直视我的双眸。我濒临崩溃般地,绝望而凄然地盯着他,不放过这个我所喜欢的男生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我从未想过,会将自己迫入这种境地。然而此刻,我又该如何呢?
然后,就在这一刻,突然间,那个少年,他闭上了双眼,决绝而果断地,偏过了头。
就此,在寂如荒草的视野中,划下残忍的一刀。
……好吧,也许,就只能这样了吧。
我闭上眼,往后,轻轻一纵。
(十五) 向左,向右,坠落
相传,公园一八七零年,在挖掘特洛伊古城时,考古学家们发现了一面古镜,金色的铭文中,美丽的海伦对她苦命的情人说,"致我最亲爱的人:当所有的人认为你向左时,我知道……你一直向右。"
蓝煜,你我皆知天堂在哪个方向。然而,当我问你我该去哪边的时候,你说向右。于是,我便向右了。
向右是一种失重的下坠感。
下坠的过程中有风,清冷彻骨;有警笛声,尖锐刺耳;有尖叫,撕心裂肺。我面向天堂,眼前是深深浅浅的蓝,是树叶的骨翼被折断的澄透之光,身体如羽般轻盈透明,风将黑发自我脑后吹到脸畔,细腻如绸,温柔如丝,一如当年,你在楼梯间第十次拜访那个如蘑菇般不屈不挠地蹲在黑洞里的女孩,对着那个被小朋友排挤的女孩你静静地伸出手。
你说,青易,出来吧,我会保护你。让我做你一辈子的朋友。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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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米砂(1)
米砂
(4)
不知道从何时起,渐渐喜欢上没有月亮的晚上,在宿舍里,着一盏不算亮的台灯,伴一两只蚊虫的低鸣,复习到困乏之极,然后沉沉睡去。这样的夜多半是没有梦的,即使有,也短暂而模糊,可以忽略不计。
人心里一旦平静,目标变得唯一,时间就会过得飞快。那年的冬天像作文里的一个小逗号,一顿即逝,转眼就是春天。这是个人心惶惶的春,我们居住的小城开始流行一种疾病,轻者感冒,发烧,重者住院甚至死亡。米诺凡不再让我和米砾住校,每天规定我们回家,吃维C片,喝白醋,饭前把手洗了又洗。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传染病的刺激,他变得异常婆妈,相同的话重复四五次算少,七八次不算多。有天半夜起风,他还来替我盖被子,在我们父与女的记忆书里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这样温情的一章,我转过身装睡,却心潮起伏差不多快天亮才闭眼。这还不算什么,让我跌破眼镜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先说那晚,我和米砾正在书房的电脑上查个资料,忽然听到敲门声。
我和米砾转过头,本来就虚掩着的门口,一只脚已经透露身份的米诺凡正故作骄矜地等待着,然后,他仅仅把脑袋探进来--挂着一脸"全心全意为子女服务"的太太牌抽油烟机式笑容,对我和米砾说:"晚上有球赛。赶紧下来吃东西!"
说罢,他的脑袋在门口一闪就飘走了。留下握着一枝自动铅笔放也不是、吃也不是的米砾,用惊叹且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他,恋爱了?"
在米砾的智商里,恋爱是改变人最有效的武器。
事情还没有结束。
等米砾和我一前一后地走下楼梯,迫不及待地走进厨房时,才是米砾夸张综合症真正发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