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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里(115)+番外

作者:二尖瓣狭窄/迟雎 阅读记录

我妈的眼眶红得像是快要淌血,一副受伤的模样,她似乎觉得我说这些话是在责怪她。

然后我没有再去直视她的眼睛,转身手脚并用地试图爬起来走掉,动作异常急躁,其间还摔了两次跟头,可我一瞬也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就这么狼狈又跌撞地向前跑,因为我很怕再次感觉到手臂被人拉住,又再次被别人的人生观强暴。

可令我意外的是,直到我彻底跑出小区,都再没了人前来拦住我的去路。

我无法知晓我妈的声嘶力竭究竟是休眠还是哑火,抑或她只是怕我下次直接从三十楼往下跳。

在跑往车站的路上,我还试图找了几个路人借手机。有别于落俗却真诚的白玛,果真城市里的人都会把防备心提到嗓子眼,不是匆匆走开就是反复盘问,在我试到第四个人时手机才落到了我手里。

我目光发眩,几乎是肌肉记忆地输了那串数字,拨过去以后却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响应。于是我又接连打了两次,第三次还没等来冰冷的机械音以前,手机主人的目光只能让我选择中断通话交还手机。

我磕磕绊绊地又往车站跑,得知下一班大巴需要再等上一个半小时,于是我又转向跑去了码头。

买了票后我只好焦急地等待起渡轮发船,事实上那时候我的大脑真真切切的是一片空白,一切蔓生的猜想好像都被我用全力从源头斩断了。

白玛的海在阴天里灰暗的像滩死水,入了夜也再没有阳光,我终于体会到了最初棠翎说的那句“只有日出的时候这海看起来没那么脏”。

我没想过再一次坐上渡轮进入白玛时会是这样一种焦虑的心情,分明我头一回来的时候还闲情逸致地挂在栏杆上数海鸥。

出神间我恍惚听见一旁的老渔夫和人聊天的时候指着尽头的白玛海湾说:“你看见没,就那块海,五六月的时候青鱼全部都要回这边产卵,没管控以前噢我们每年都会去捞。有多少鱼?每张网都会被数都数不清楚的鱼卵堵死,收网的时候只能用力把卵捋下去,一次打下来,累得要丢半条命!”

老渔夫桀桀笑起来:“明明知道一起来的很多都被网走了,那些鱼还是不跑的噢!忙着爽快咧,哪想得起要跑。收完工以后整个沙滩都黏糊,连海水都是浑的!”

一旁人也笑道:“做到兴头谁在乎死不死噢!不过你也不要老觉得宝刀未老,到时候像刘老伯一样半夜死在他儿媳身上,搞笑得很。”

我也顺着老渔夫的手指望了过去,那里还没有临死之前奋力交媾的青鱼。

大概是十足十的自我意识过剩,我有点神经质地开始觉得,原来试图用性来治疗我烂泥般生活的毒副反应大概才是爱情,可它现在开始让我觉得危险了,我又该用上什么治疗这副反应呢,我不知道。

一路颠簸,夜深后我终于赶回了孔雀山,天色太暗让我没瞧见山路上那些发生的变化,只是在舍业寺站停的时候模糊看见新漆过的寺门上挂起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横幅,上边写着“恭祝舍业寺重修完毕”。

我突然有点恍惚。

想来暮钟早已叩响,此时众人应当都在休息了。我也没顾什么轻手轻脚的,直直往禅房跑去,而那厢竟锁也没锁,木门一推就拉出好长一节拖声。里面好像已经被收拾过了,一点生气也没有,除开窗台上棠翎被水长泡早已断电的手机,空荡的一如我们刚上孔雀山的那一天。

“……小于施主?”

淳觉在后面叫了我很多声我才听见,我想要正常地回应,可全身上下却比摔碎了还无法动弹,肌肉紧绷得不像是我自己的。

淳觉似乎刚刚才给恋恋换了水,手里还拎着个小桶,他望见我的时候像是十分意外,虽然我不清楚这份意外究竟始于什么。

我只听见自己问了一句:“棠翎呢?”

淳觉拢了拢袖子:“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今天早上洛桑师傅回来带了几个不认识的人来交接工作,说大体整修已经差不多了,只剩最后的观世音和佛塔需要收尾,他好像要调去其他地方工作了。”淳觉回忆着,“我听见他还问了句棠施主要不要和他一起去。”

“去哪儿?”我问,“去哪儿了?!”

淳觉被我吼得一颤,又为难地摇了摇脑袋,说真的不太清楚。

半晌以后,他又问:“小于施主,你没事吧?”

我很快摇了头接话:“好事。原本我也不想他一直过以前的生活……而且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比以往开心多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鬼话,嗡嗡作响的脑袋让我听不清周遭的声音了,然后我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在山上的日子,以及我们总是小心翼翼探索过的未来,想到棠翎强调过很多次的讨厌别人骗他,想到他说不定真的在践行那句“如果我走了不会来找我”,甚至一句多的话也不再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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