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等我受好奇心驱使而讲出挽留话,一旁路过的阿伯便握着酒瓶凑近了我们,他先是用大酒杯往酒瓶细颈清脆地敲上两声,才提声道:“欸,来都来了。”
我在棠翎耳边低语道:“不会是酒托儿吧?拉人有提成?”
谁知背景如此嘈杂都能教阿伯把话全听了去,他竖指隔空戳了戳我的鼻梁,似乎已经准备好借着酒劲训上我几句了,中途却被前来找人的舞伴拉离了现场,很快我和棠翎就被迫观赏了一场胡乱转圈的中年恰恰。
舞步全凭心情,背景音乐是什么又哪有什么紧要,哪怕已然将爱情一阵风换成了心太软,众人的舞步都没多上一个停顿。
望着台上夺麦豪唱的大姐,我终于意识到这舞台是可以随意上的,不过是宽舒版的公共KTV,要唱的话直接去机器上点歌就是了,届时舞女姐姐会自动退居幕后,做起主持的活儿,帮忙串场或是谢礼物。
天使梦里的气氛实在过于散漫了,从踏进来到现在根本没人出来招呼,我们只能依葫芦画瓢地就近在舞台边上的酒桌前坐下。
棠翎斜斜靠在软沙发,抬眼望向台上,圆润的指尖轻盈地合节拍敲在我的指盖,而只是这样细微的震动都荡得我心痒难伏,于是我耍狠地下死手捉住了他的食指,又带有威胁意味地捏了捏。
他飘忽忽移来一支询问的眼神,我又觉得自己一定把话讲不清楚,只能吃下好大一个闷声亏。
我别开眼,又觉得在里面一味干坐确实有些不体面,于是去吧台端了份什么“夏威夷”套餐,接过托盘我才看明白上边摆着的不是果汁,又是该死的鸡尾酒,四周还缀一些开膛破肚的夏威夷果,正贱兮兮地在两支玻璃杯之间躺着。
我抓起一把夏威夷果,把它们放进棠翎手心,以胡闹撒泼为要旨,开口道,“我没指甲。”
棠翎也没说什么,在沉郁的光线里垂眼剥起了坚果,而我满心满眼都去欣赏大妈大爷爱的华尔兹了,过了好一会扭首回来看见棠翎竟只剥出两颗,寻根溯源才发现这是因为他指甲修得比我还短。
“不吃了,我不吃了。”
“于真理,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我不答,赔好脸地咧开一个笑。
见他正要端起那杯艳丽的鸡尾酒,我才记起这茬,忙不迭地伸手将杯子揽入怀中,“都是我的。”
讲完又觉得这话定会显出我这人过于的蛮横不讲理,于是我又补道:“好棠翎,出去之后你于哥给你买旺仔牛奶。”
为了以绝后患,我在他的注视下将一口闷表演了两遍。
动作利落到连味道都没怎么感受仔细,只模糊尝到甜与辣。
不知什么时候大妈又把舞台交回给了那个留着公主切的舞女姐姐,渐渐地,放出的前奏好像也变了味,缺少强劲鼓点的调调倒显得有些旖旎了。
扭动着扭动着,她忽然转身过来,好像朝这边打了个招呼,千娇百媚得五官都快飞出来了。
起初我还以为我被大姐姐看上了,毕竟在自由国的时候就有姐姐朝我发出爱的请求,我正想装出一派云淡风轻的成熟模样,却发现那眼神直直越过了我,而黏在了我身旁的棠翎脸上。我知道棠翎一定看见了,但他没给出任何回应,只是再次垂眼剥起了坚果。
莫名其妙的烦躁又把我击倒,我盯了盯她那缠着一圈玫红毛绒的话筒,心想着不就是唱歌吗,谁又不会呢,于是一个打挺就从位置上跳了起来。
点歌上台抢话筒,一系列动作连贯无比。
其实我原可以更有气势地直接上台夺走话筒,可我那贫弱的华语曲库根本不支持我省略掉第一步,这也导致我登上台时气焰也消了大半,最后只能磕磕绊绊地靠着朗诵那些滚动在周董故作伤痛脸庞上的歌词,完成了这首一路向北。
人工喝彩十二、礼炮二十、花环二十五,天使梦这物价我还是在台上唱歌的时候知道的。
估计是揣着文明观猴的心态,许多大哥大姐都凑近台子来赏了脸,更有大姐购入了花环支持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我像她远走读书的儿子一样“一路向北离开有她的季节”。
舞女姐姐根本不顾我正唱到痛情处,朗声道:“谢谢珊姐的三份花支持——”
于是三项扎着丰盈假绒的花环就被献礼的大姐套上了我的脖子,又由于叠得太满甚至都有些影响视线了。
我在绒毛间暗暗瞥眼看向左侧的棠翎,他正撑着下巴笑得眼睛弯弯,唇间浅浅露出齿面,可爱极了,而我就只是在这时候错掉了一个拍,可这导致了我在结束时都没能把节奏拉回正轨。
从长辈视角出发,另一个大哥以为我这表现全是紧张所致,为了以示鼓励,他先是跟着我吼了两嗓子,又鼓掌替我打起节拍来。掌声起初稀落,没过多久前排的众人就都拍起了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