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的理由呢?”我说,“就因为陈无眠死在了你面前?”
棠翎不答,于是我又迫切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我瞧出棠翎多半并不想带上我,于是又将陈醒的应诺摆了出来,最后棠翎只得任我钻进车厢。
后座堆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用白布蒙着,一看就无处落足,于是我顺理成章地坐到了副驾驶上。
起初我还有兴致换换车上音箱的歌,到后来实在困倦,不自觉地就抓着棠翎的衣角睡着了,最后还是雷鸣给我劈醒的。
这道惊雷吓得我低叫出声,迷糊间我摩挲着坐直了身,瞪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蜿蜒的道路。
“这是哪儿……?”
“快到了。”棠翎许是觉得我真被吓到了,还从口袋里拿了只不二家给我。
我险些白他一眼,但还是接过剥开了塑纸:“又不是小孩儿,雷雨天还有糖吃是个什么章程。”
棠翎侧过来看了我一眼,把我乱扔的塑纸捡了回去。
“诶,专心开车。”我含糊道。
余光里我好像瞧见棠翎笑了一下,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糊涂看错了,于是我又凑近了些去看他,却被后座引走了所有视线。
或许是哪一次刹车引得那罩着的白布滑落,闪电刹过时我瞧清了那里放着的所有。
一些祭奠用的小型花圈,两个木质长盒,几个袋子,而最右好像坐着个人。
我以为自己见鬼了,还重新睁了几次眼,渐渐地,我发现那好像只是个塑料模特。
有些廉价的凤冠霞帔整齐地穿戴在那上面,模特并没有脸,以一种古怪的姿态耸立着,脖子还上戴着陈无眠那块有点老气的玉观音。
我无法抑制地皱起了眉,探过身翻着后座的东西,模特旁边还有一摞叠好的衣物,黑色的中式新郎服,上面还盘错着暗银纹饰,用一对火红的龙凤烛压着。
“……这是什么意思?”
我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望向棠翎:“刚刚她妈求你做什么?”
棠翎没看我,只道:“走个形式。”
我觉得荒谬。
简直像个笑话。
风隙进来撩动棠翎的额发,他的眼神仍然平静,仿佛等会要做荒唐事的人不是他。
“停车。”我道,“棠翎,停车!”
棠翎没有回应任何,大概经过泳池宾馆之后他也多多少少领略到了我的喜怒无常。
我气得头皮发紧,伸手去扳他的方向盘,车像迷路一样乱窜,雨刮也拨不清前路的方向,最后一下撞到道路的保险杠上,剧烈的震荡把我们推向前方,气囊猛地弹出占据了我的所有视野。
棠翎握着方向盘的手泛出狠厉的白色,他缓缓侧头瞥我,似乎在等我的解释。
那一刻我只知道,只要今天他去了,那么一切就完了,兜兜转转之后一切都回到原点,他还是苟活的模样,我仍然是个只会给周围人带来负担的累赘。
在那无波的眼神里我找不见自己的任何筹码,我有些无助,只好从裤兜里拿出那把带在身上很久的钢刀。我紧紧攥着短柄,把刃对向他:“你是不是觉得做什么事都无所谓?”
棠翎皱了皱眉,轻声道:“于真理。”
听出他口吻中的安抚意味,却让我愈发焦躁:“不准去结他妈什么冥婚!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现在过成这个样子就他妈全怪你自己!”
棠翎说:“于真理,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但它对有些人很重要,在他们眼里甚至比及生命。”
“我是女生呢?如果我现在就被你弄死在面前,也这么逼你,你也愿意跟我结冥婚?”
棠翎伸手摁下我颤抖的刀刃,我看见暗红色的液体沿着刃身淌下,最后他用力一拽,夺走了那把钢刀。
然后他道:“会。”
得到这个答案时我瞬间难过地掉下了眼泪,我不懂他为什么能这么不在乎自己。
也不知道是抽噎还是又过呼吸了,我只觉得怎样也喘不上气来,余光里我看见自己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气流的交换。
我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这个瞬间我恨不得就这么杀了他,要烂死不如死在我手里。
棠翎仰了仰头,牙龈出了血,他用拇指压了压嘴角,然后探身过来越过我,打开了这侧的车门,把我从车上推了下去。
被车沿绊倒,我不小心踩进水沟,一下栽到马路边上,关节擦过坚石痛得我低呼。
听见那边车门打开的声音,我咬着臼齿往前爬了起来,然后踉跄着站到了车灯前。
灼目的远光灯彻底刺穿了我的身体,我就这么狼狈地站着,暴雨快要让我睁不开眼睛,我开口道:“继续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