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得,自己姐姐确实是有这个样式的发钗,而且……
舒瑾凝眸寻到发钗镶嵌的那颗红宝石上一道裂缝。
是他姐姐要出门赴宴那一日,不小心摔出来的,发钗可能有相同相似,这裂缝却不会。
刘密看着舒瑾白了脸又沉下眉眼。
待那老太监将话说罢,他把舒瑾带出去说:“我查到的便是如此。”
“舒瑾兄,知晓那天夜里发生过什么事的宫人几无活口,这个老太监也是我误打误撞遇到的。你且想一想,若与那一位无关,何人手中,能有如此权利?”
停顿过几息时间,刘密压低声音又道:“且据我所知,先太子妃仍活着。”
“甚至可能在我来邺京之前已被秘密送进宫中。”
舒瑾抬眼,看着刘密问:“世子告诉我这些事,是想要我做什么?”
刘密反问:“难道舒瑾兄不想为自己姐姐报仇雪恨?”
……
舒瑾带着那支发钗离开那一处宅院,回郑国公府。
他思索刘密的话。
倘若先太子妃已经被秘密送进宫中……多半是明镜门经手此事。
但蜀王和蜀王世子既然能将手伸进宫里,极有可能,是他们在宫里有内应。
哪怕见到这支属于他姐姐的发钗,他依然不完全相信刘密与那个老太监口中的话。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真实,何况,蜀王想利用他和舒家,便总要有让他甘愿和他们站在一个阵营,甘愿冒险的理由。没有什么理由比血亲之仇更有力,毕竟,那一位可是九五之尊。
舒瑾回到府中,从马车上下来,有雪粒子落在他脸上。
他微微仰头去看一眼。
明言在他身后说:“下雪了。”
舒瑾不语,抬脚回扶风院,未想一场雪越下越大,待回到扶风院,已然飘起鹅毛雪花。
他去书房一趟,待得近半个时辰才出来。
行至廊下,偏头见雪中有人撑伞而来,身上裹着一件妃色斗篷。
茫茫的天地之间,她是最夺目的那一抹颜色。
舒瑾站在廊下看卫灵儿慢慢走近。
“大表哥。”
卫灵儿走到廊下,收起伞,对着舒瑾绽放出一个笑脸。
舒瑾抬脚往正厅走去。
他随口问:“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卫灵儿歪头,甜甜一笑:“若我说我是来讨酒喝呢?”她抿唇笑着,“重阳节在南椒山登高楼的那一日,大表哥不是说过的吗?天气再冷一点,下雪的时候,梅花酿便也可以喝了。”
她从廊下探出手去妄图接两片雪花。
见无果,卫灵儿收回手,却微笑说:“我记得呢,所以过来了啊。”
舒瑾心情本低落。
听她在这个时候提起梅花酿,即便晓得卫灵儿不是馋酒的人,他依旧道:“好,那就喝两杯。”
卫灵儿起初没有发现舒瑾的异样。
可面对她的玩笑话,他真的吩咐夏橘夏栀去取酒来时,她隐约觉察。
只是未说破。
卫灵儿微微一笑:“好,但只能喝两杯,晚些我得去接枣儿。”
“江南冬天几乎不落雪。”
“偶尔下点儿雪粒子,也不见白,枣儿瞧见这么大的雪,一定很喜欢。”
其实他们来邺京正是冬天。自江南出发一路北上,甚至被积雪困在路上过,但那时心情沉重,又不知来邺京之后的生活会怎么样,根本无心留意这些。即使留意到了,也难以生出玩乐的心思。
卫灵儿随舒瑾走进正厅去。
他们坐在窗下,窗户洞开以便赏雪,案几周围燃着几个炭盆,窗户打开也不会让人觉得冷。
卫灵儿与舒瑾在案几旁边相对而坐。
耐心等待夏橘夏栀送梅花酿来,她托腮欣赏窗外雪景,看雪花扑簌簌落下。
庭院里冬日仍然翠绿的松柏悄然被覆上些许的白。
渺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躺在卫灵儿裙摆边,一边烤火一边舔毛。
卫灵儿转过脸看猫,又对舒瑾笑:“要是这场雪下得大,庭院里有积雪,明日我便带枣儿在庭院里堆一只渺渺出来。不知渺渺瞧见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舒瑾望着她。
从她目不转睛看雪的时候,他便望着她。
此时卫灵儿也看向他。
他们视线撞在一处,舒瑾眸中掩下所有的情绪,因她的笑靥而微笑。
“狸奴弃我出门去。”
舒瑾不紧不慢开口说道,“渺渺会喜欢的。”
前一句,念的是卫灵儿在他书房那副画上留下的歪诗。
卫灵儿抿唇一笑,又佯怒鼓一鼓脸颊:“大表哥取笑我不会作诗。”
舒瑾笑。
而在这个时候,夏橘和夏栀送温好的梅花酿进来。
温热的梅花酿入喉,十分顺滑,也尝不到辛辣的滋味,甚至有淡淡的甜,伴着梅花的清香。